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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李齋他們在極力地尋找文州之亂背後令有陰謀的證據——或者說他們更希望找到的是那不是謀反的證據,但是,兩邊都沒有結果。和文州有聯繫的人,甚至是背後有小動作的人也找不到。在王宮中,有人說看到了可疑的人,但也僅是謠傳。而且就在這個時候,蝕以生了。

李齋從路門一路飛奔到仁重殿,一路上都是慘烈的景象。很多人避天樓閣的殘骸跑過來。

“啊,李齋……”

“臥信,台輔呢?”

“不知道,我也在找他啊!”

說著,她又跑了起來。仁重殿的一角已經變成了瓦礫堆成的小山。倖存的建築物也開始漸漸地倒向西邊。李齋看到即使是作為正殿的仁重殿也沒能例外,背部一陣發軟。

進到庭院裏,突然響起了聲音。循聲看去,在倒塌了一半的建築物中,泰麒身邊的大僕正向這邊走來,他背上背著正賴。

“潭翠,台輔呢?”李齋大聲叫著跑上前去。

“不知道。他不在我身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平時不苟言笑的男人此時卻變得神情緊張,從頭到腳都是灰土和磚瓦的碎片,渾身到處都是小傷。他背上的正賴也是這樣,還好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不知從哪里傳來了馬痛苦的嘶鳴聲。

“為什麼沒在他身邊?最後見到他是在哪?”

被李齋這麼一追問,潭翠搖搖頭。

“在正宮。那時我被正賴有事叫走,把他交給一個小臣就離開了。”

地鳴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周圍充斥著呻吟和哀號。雖然聽到這些求救聲,但是李齋知道有比救他們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找不到泰麒的話——李齋這麼想著,從遠處傳來了叫她的聲音,回頭一看,阿選帶了幾個人正走過來。

“台輔呢?”阿選這麼問著,看起來他們的情衝鋒陷陣潭翠他們也差不多。臥信說:“好像是在正殿那邊。”把正賴交給士兵,李齋他們和潭翠一起向裏面走去,在瓦礫的縫隙裏面搜索著,但是卻沒有看到泰麒的影子。不僅是正殿,附近也沒有。搜索持續了整夜,但是沒有任何結果。同時,從文州飛來一隻青鳥,停在了柵子上。

青鳥帶回的消息讓國府陷入了極度的混亂。

因為王宮在鳴蝕中受到極大的損壞,官員也有很多負傷乃至下落不明。雖然現場的官吏有很多是仙人,所以避免了死亡。然而,也不能說大家都安然無恙。沒有被歸入仙籍的有很多人死亡。朝政因為官員的負傷和混亂而完全終止。無論是誰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到底主上怎麼了?”李齋這樣問,回答她的是芭墨。

“根據霜元的書信,主上在戰鬥中突然不見了蹤影。他們搜索了,但是沒有找到。現在只知道這些,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們一無所知。無論如何都還是先讓霜元他們回來。已經指示了他們了,但從青鳥起飛到達霜元那裏,再到他們回來,至少也要十天的時間吧。”

“文州的情況呢?”問話的是嚴趙,對此,芭墨搖了搖頭。

“看樣子一時半會是平定不了的,眼睜睜地看著戰局陷入泥潭。”

“那麼,該怎麼辦呢?”

問話的是花影,但是沒有人回答她。當然沒有人知道怎麼辦,而且也沒有人有權力回答該怎麼做。假如王不在的話,塚宰將替他行使職權,但是到現在為止,塚宰詠仲因為鳴蝕受了重傷,現在連起身、說話也做不了。本應該作為王的輔佐的宰輔現在又不見了蹤影。總而言之,眼下朝廷上關於王的代替者沒有可以一錘定音的人。

“這種情況該怎麼辦?誰來指揮諸官……”

“根據慣例,應該由六官之首的天官長來接替塚宰。”

芭墨這麼一說,大家都沉默了。鳴蝕發生的時候,天官長皆白就在仁重殿附近的三公府,就是確信無疑的。三公的府邸都徹底倒塌了。三公和他們的助手三孤六人中兩個死亡,一人重傷,剩下的三個人和皆白至今下落不明。

“實在沒有辦法的話,我想只能讓天官之下的地官長來擔任了。”

芭墨這麼一說,地官長宣角搖搖頭。

“哪里的話,我畢竟不是那樣的人才。”對於執意推辭的宣角,並沒有人挽留。宣角是一個敦厚的年輕文官,是從和驍宗沒有關係的瑞州提拔上來的官吏,雖然為人誠實,但是缺乏經驗,而且在這個非常時期,讓一個軍事的門外漢來擔當這個職位也是不合適的。不僅如此,作為一個軍人政府,當中的大部分官員都是驍宗的舊部,所以,至少也應該推舉一名武官來領導才能壓服眾望。

“正賴閣下如何呢?”雖然宣角這麼說,但是沒有人應和。正賴也受了傷,現在正在休息,但是沒有受什麼重傷,身體傷沒有問題,而且正賴原本是驍宗軍的軍官,既是武將,又是一位有名望的文官。從這個意義上說,他是率領百官最合適的人選。雖然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一點,但是並沒有人說一句“那麼就是正賴了”。

“在主上回來之前,如果要挑選一個管理者的話,正賴應該也是可以的,但是問題不在於此。”對芭墨的話,誰也沒有點頭,問題不在於誰來充當政府的代表,如果僅是如此,那麼正賴也好,芭墨也罷,即便是宣角或者李齋也都可以的。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戴國現在沒有王。

不知道現在驍宗的生死,如果他已經駕崩的話,國家就需要下一個王。誰可以來接這個班,這是一個重大的問題。

一旦王位空缺,到下一個王即位這段時間,應該由塚宰來填補這個空缺。但是詠仲受了重傷,不能擔當這個責任,天官長又不在。在其他的人當中,就算假設來說的話,要坐這個位置,就不能沒有後盾。先例或者天理,二者皆不支持的人要想治理朝廷幾乎是不可能的,至少連必要的威信都沒有。

“那麼就是說,決定誰來代替塚宰的位置並不是最緊要的事嗎?”說話的是春官長張運。

“推舉能夠定得住民心的人物來做塚宰,開闢假朝這樣的事情……”

“那就亂了順序了。”嚴趙已經怒不可遏了,“我們現在只是不見了驍宗的蹤影,霜元也只不過說他是不見了而已。首先要做的是確定他是否還在人間。”

“請稍等一下。”花影說,她本來蒼白的臉,因為緊張不安而發青,“在這種時候應該怎麼辦?有沒有人知道慣例?”

“這樣的情況……”對這一小小的嘟囔聲,花影點了點頭,接著說:“說一句不吉利的話,請大家多多包涵。比如說,主上駕崩的話應該怎麼辦呢?”

“就由台輔選出下一個王。”回答她的是宣角。

“但是如果台輔也不在呢?”

“如果台輔不在的話,就是空位,按照慣例,由塚宰立假王,開始假朝。因此假如詠仲大人的狀況不好的話就有必要立新的塚宰。”

“那麼誰來擔任呢?”

宣角一時語塞。

“有權任命塚宰的人,是王和台輔吧?如果主上不在的話,由台輔來執行,但是他們都不在了,而且塚宰也不能就任……這樣的先例以前有過嗎?”

“我想是沒有的。”芭墨很無奈地回答到。

“不,倒也不是。王和塚宰同時駕崩的例子也是有的。但是,那時立的是偽王。謀反的王殺了宰輔,塚宰和天官長也一起殺害了。只要不是這樣的情況,在這裏並不乏能把朝廷治理好的人。”

“塚宰並沒有死,只是重傷,還有意識。”宣角高聲說道。

“塚宰可以動用玉璽,而且可以自己任命下一任塚宰。”

“塚宰只有在台輔授權的時候才能動用玉璽。但是現在台輔不在了。塚宰又怎麼能動用玉璽呢?”

“說到底假如主上已經死了的話,玉璽就沒有效力了。那樣的情況需要的是白雉的腳。如果有了白雉的腳,根據六官三公的推舉,就可以任命新的塚宰了。”

“但是那只限於主上已經駕崩的時候,我們現在必須著先舉國上下搜索主上和台輔的行蹤。”

“那麼我想請問,誰來負責這件事呢?沒有可以管束百官的人,怎麼可以讓舉國上下都行動起來呢?”

會場在一瞬間陷入混亂之中。李齋茫然在待在一個角落裏。有王駕崩的例子,也有宰輔駕崩的例子,但是,像出在這樣兩個人同時下落和生死都不明的情況卻從未發生過。哪怕只要有一個人平安無事的話,現在就可以循慣例知道該怎麼做,但是,兩個人都不在而且又不能確實生死。如此模糊的現狀,究竟應該怎麼辦呢?

“無論如何,首先就算是無視規則也好,一定要先確定主上的生死。”不知道是誰這麼叫了一聲。

“主上已經駕崩了!”晴天霹靂般的聲音,李齋循聲望去,阿選站在會場的入口處。因為一直都很混亂,所以誰都沒有注意到阿選之前不在會場。

阿選環視一周,伸出手,在他的手上,有一隻鳥的腳。

“雖然很冒昧,但是我想無論如何還是首先確認主上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我沒有去梧桐宮,而是直接去了二聲宮。”

會場裏一片竊竊私語的聲音。阿選說:

“一隻白雉落在我面前,按慣例,我切下了它的腳。”


5

李齋的話剛一打住,在房間的五個人有各自的反應。

“這……”對陽子的反應,李齋點了點頭。

“白雉掉落下來說明王已經死了。我們當時陷入了絕望的深谷——對於當時在場的所以人來說,沒有一個人有任何理由懷疑阿選的話。”

阿選是驍宗過去的同僚,和他並稱雙壁,于公於私都極為親密。革命之後,驍過待阿選不薄,給了他一個要職。阿選本人表現得也很出色,和泰麒的關係看起來也很好。

沒有任何波濤的水面突然現出阿選的身影。



會場陷入了片該的寧靜。無論是誰都好像剛經歷重大的打擊,連話都說不出來。

打破沉默的,還是阿選。

“無論如何救治在王宮中受傷的人才是當務之急,大家覺得呢?不僅是受傷的官員,在奚和奄也有設置緊急救治場所的必要。我認為即使在外朝,設置救護站也是很緊急的任務。”

宣角點點頭,突然抬起臉。

“這麼說來的話,鴻基市內現在是什麼狀況呢?”

“沒有什麼大礙。”回答他的還是阿選。他一早就派人去瞭解災情,確認鴻基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害。在雲海之上發生的蝕,並不會影響到被雲海阻隔的下界。無論如何,為遇難的官吏和奚、奄沒置救護站還是付諸文書並加蓋了白雉的腳印。到了這個時候,無論是誰,雖然都有想到保管好禦印消失的玉璽的必要,但是,阿選已經派了他的親兵去做了。由於正宮沒能倖免于難,玉璽就在瓦礫中變成了粉末,也許是因為搜索得太急了的緣故。

——總而言之,在其他官員還狼狽不堪的時候,只有阿選一個人鎮定自若,知道應該做什麼,並開始了行動。先是白雉,而後是玉璽。玉璽本來應該由宰輔保管,但是宰輔不在,可以代替他的三公和作為輔佐的三孤現在沒有一個在場,塚宰也負傷臥床不起。王宮中的混亂難以形容。巨變之下,大量的文書堆積如山,全部都是需要白雉的腳來加印,誰保管了白雉的腳,就可以在文書上簽押。

拿著白雉的腳的阿選就任臨時的領導人就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了。對此誰也沒有提出異議。這位在自己非常狼狽的時候,替自己做了該做的事情的將軍——在國家的非常時該,大家都希望由武官來擔當領導者,畢竟,朝廷是一個軍人政府。而且,阿選本業就是和驍過並列的棟樑之材。同時,阿選也被冀望為下一個王。驍宗登基以來,待他基厚——這一點,大家都很明白。

驍宗行的是以武治國。所以現在,讓塚宰或者其他文官來代替驍宗是行不通的。而現在京城的其他武官,只有嚴趙、臥信和李齋三人。但是嚴趙和臥信都不通文墨,所以難當重任,李齋也只不過是一個州師的將軍而已。如此一來,原來就在驍宗手下擔任禁軍將軍,熟悉政務的阿選自然是繼承驍宗衣缽的最好人選。現在先任命阿選,待度過非常時期,事態穩定之後再做打算,建立假朝,是最可行的——大家一致這麼認為。

誰也沒有表態。白雉的腳由阿選保管就定下來了。堆識的文書被阿選的部下管理著,阿選也就住進了內宮。大家都沒有覺得有什麼蹊蹺。

為了要尋打驍宗並管理文州,臥信受命出發。相反,阿選的軍認被調回了鴻基。王宮裏開始有了異樣的味道。隨後,因為家鄉承州發生了叛亂,李齋也被調離京城前往平叛。



“李齋要出征嗎?就在出征的前夜,花影來到了李齋家拜訪。”

“是啊,因為是承州,所以由我去比較合適,我對那的地形比較瞭解。”

“這樣啊……”花影跟平常一樣懷著不安的神色,並且用一種訣別的神色看著李齋。

“不要擔心,我對承州瞭若指掌,而且那裏良朋親友也很多。那的叛亂也不像文州那麼大規模。我想很快就可以班師回朝了。”

“嗯,一定要凱旋啊!我衷心盼望你早日歸來!”花影微笑著,看起來卻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

“哎,李齋,我們這樣真的好嗎?”

“什麼?”

“主上不在,台輔也不在,怎麼覺得國家好像改朝換代了,我覺得很可怕。”

“還有呢?”李齋這麼挪揄著,花影複雜地笑了笑。

“是啊,我總是覺得很可怕。”

李齋輕輕地笑了笑,說:“的確。”

“但是李齋,這種感覺比以前更甚……主上像是奔走的馬,馱著整個國家向前奔跑,現在國家還是在奔走的樣子,但我們現在騎著的是什麼呢?”

“哎?”李齋叫了一聲,又看著不安的花影。

“即使太過性急,太過武斷,但是主上畢竟是戴國真正的國主,是經過台輔選定並授之天命而登基的人。也就是說,是被上天所認可的。但是現在呢……”

李齋突然有些震驚,花影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雖說我們習慣了假朝。自驕王駕崩到主上登基,一直都是假朝當政,所以沒有異樣的感覺。但是,現在卻覺得越來越害怕。那個留在內宮用白雉的腳代替玉璽的人算是什麼呢?”

“但是阿選他……”

“沒有天命,這是事實,台輔的安危到現在都沒有確定——如果能確定他的生死,現在的局面倒也沒什麼不對,但是,他到底怎麼樣了呢?”

“但是,花影……”

“發生鳴蝕意味著台輔流落到那個世界,不,如果只是那樣,他一定會回來吧。但是也有可能他想回來卻回不了。如果台輔還在世,現在就不是假朝!”花影好像很激動地皺皺眉頭,說,“阿選是偽王,現在是偽朝!”

“……花影!”

李齋下意識地看著周圍,這是她的閨房,當然不會有其他人。

“李齋還記得主上去文州之後的搖傳嗎?”

“是說轍圍……”

“是啊,不僅如此,最近我又聽到一個傳言。”

“又一個?”

“嗯,在聽到主上被謀害的傳言的同時,我又聽說這是主上的計謀。主上是為了處決我們才離開京師的。留下來的將軍有嚴趙、臥信、李齋和阿選。調出阿選的部隊是為了要削弱他的兵權。”

“怎麼可能?”

“到現在這個時候,不是已經成為事實了嗎?在那個時候,主上去文州也許是沒有辦法的事,只有那樣才能夠借機削弱阿選。主上突然對阿選起了疑心。”

“但是……驍宗以前派台輔去漣國的時候曾讓阿選作為副使陪同前往。如果對他有疑心的話怎麼會這樣作呢?”

“但是,霜元不是也一起去了嗎?霜元和正賴還有台輔和隨從潭翠一同前往。而且還帶上了一個下官。阿選和他的部下雖然覺得蹊蹺,但是也只能從命。正是因為出使,阿遠沒能參加新年的冬狩。換句話說,他無從獲知驍宗的計畫。主上也正是為了對他封鎖消息才派他出使。”

李齋陷入了沉默。花影的話不能全信,但是也不能不信。這讓人覺得很揪心。親征轍圍與調離阿選這兩件事有著極其相似的地方,看起來很自然,一種不自然中的自然。

如果身處事中,這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但是回過頭再看的話,這種順理成章其實是經過巧妙的安排的。這種微妙的不同是很容易感覺到的。

過去聽說過驍宗和阿選在用兵上非常地相似。

倘若……

李齋情不自禁地咽下一口氣。或許在誰也沒有發現的水面下,兩個非常相似的人正在激烈地角力,水面上激起了似有似無的波紋。

很多人沒有發現這一點,但是,也有一些人注意到了。有時,花影會有不安的感覺,有時連李齋自己也會覺得蹊蹺——很多人大概都會有這種不自然的感覺,但是局面並沒有一發而不可收拾。

李齋抖了一下。明天天亮就要出征了,偏偏在這人時候承州有叛亂,看看剩下的將軍,只有李齋最合適出征,又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但是……

“李齋……或許你認為我是杞人憂天,我也希望事實會證明這是我自己神經質。”花影這麼說著,緊緊握著李齋的手,“平安歸來吧,然後親自對我說,花影你真是神經質啊。請你一定要笑著這樣對我講!”

李齋點點頭。明天,黎明的時候,李齋就要懷著深深的不安從鴻基出發。

——這對李齋來說或許是最後一次看到鴻基了。

6
李齋深深歎了一口氣,緊緊握著手中的珍珠,說:

“我不得不去承州,從鴻基出發大約要半個月。跨越州境幾天之後,軍營裏突然闖進來一個下官。”

“無論如何請您救救我,我被人追殺。”來人不停地顫抖,渾身都是很嚴重的傷。他看起來不看是官吏,穿著老百姓的衣服,滿是泥土和灰塵。他是想藏在難民中間躲避追殺他的人。他說:

“我是春官大蔔的下官。在二聲宮做事。”這麼說著,他拿出一條綬帶,那是一條三指寬的布,根據所屬者的地位不同,長度和顏色相應變化。他從破麻衣裏取出來的綬帶的確是屬於春官司大蔔轄下的二聲氏。二聲氏,顧名思義,就是在二聲宮裏照顧白雉的官員。

“二聲氏你怎麼啦?”

“將軍……禁軍將軍,右軍的……”

“阿選?”

“是,就是丈將軍!那天,就是在鳴蝕那天晚上。突然帶部下闖進二聲宮,說是要看看大家是不是平安無事。原本沒有大蔔允許是不能打開門的,但是,因為那天情況特殊,將軍就闖了進去。”

“阿選?”

“是的,就是他!他一入宮就到處尋找白雉,但是並沒有得逞。接著他就命令我的同僚把白雉交出來,白雉是歸管理祭祀用品的雞人管轄的,我的同僚就被他的下屬用刀架著從雞人那帶回了白雉。他殺了白雉,砍下它的腳,又把白雉埋到了花壇裏。”這麼說著,他掩上了臉。

“而且,他還殺了所有在場的官員。”二聲氏好不容易從那個地方逃了出來,因為鳴蝕,二聲宮大部分抖坍塌了,他這才得以倖免。“我從阿選一進來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宮中早有傳言,說主上是因為疑心某一位將軍才親征文州的,並且這位將軍是從刺客刀下逃生的。”

“有這樣的傳言……”

“是的,一想到這我就覺得很不安。因此他們一進來我就慢慢地向角落裏挪過去。當殺戮開始的時候,我躲進了瓦礫之中挖了個洞跑了出去。”

這個年輕的官吏趁著夜色和混亂逃回了家中。搜索的人緊接著就來了,他就躲在走廊下,聽到官兵說剛才二聲宮屍體的數目不對,應該是有人逃跑了。

“為了逃命,我趕緊逃出宮城,躺在一輛運屍車裏出了城門,在鴻基外面的塚堂前下了車。我一開始是向瑞州的方向跳跑,但那裏有飛行師在搜查。於是我就夾在難民的中間,逃到了這裏。”

他這麼說著,握著李齋的手向她求助。

“救救我吧,我被阿選追殺,無論如何……”

“我一定會的!”李齋點點頭,趕緊命令左右帶他去休息,並且嚴令對此事保密。同時,李齋還寫了兩封書信,一封交給近臣送去鴻基向芭墨求助,而且規定是要親自交給芭墨本人。她還向在文州的霜元派出了青鳥。

——阿選,謀反!

逃到這裏的二聲氏被藏在帳內。李齋謹慎地向承州方向前進。十天后,飛行師來了。他們都帶著阿選軍的微章,帶來了印著不祥的朱印的文書。

“李齋私通二聲氏,竊據白雉,屠殺官吏,摧毀二聲宮,罪證確鑿!”飛行師的人這麼說著,這其實就是在斷言李齋殺了驍宗和泰麒。

“現在請劉將軍和我們回宮城吧,不要做無謂的抵抗,毀了自己的名聲!”雖然,李齋大聲辯解道她不認識二聲氏,當然也沒有做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是飛行師的人卻很清楚二聲氏就在李齋營中。那個年輕的官吏被拖出來,不容辯白當場就被斬首了。

“李齋不許動!”飛行師的人呵斥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到了。跟他們走,無疑途中就會被殺害。

李齋最終能虎口脫險,全賴了她的騎獸飛燕。加之地處承州,李齋也得到了許多故人的幫助。但是從那一天起,李齋就成了一個逃犯。


李齋想哭。沒有比被人稱作國賊更大的侮辱了。背負著這樣的屈辱,她在朋友的家中輾轉躲藏著。朋友中有些人理解她、信任她,也有些埋怨她帶來了麻煩,更有些人企圖把她交給阿選。那些幫助她的朋友有很多後來被捕,受盡酷刑之後被處死。

“一年,不,不止一年。不停地亡命天涯,這樣的日子持續著。就在我逃命的時候,阿選在宮城建築了堅固的堡壘。他最終還是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人民也認清了他才是真正的逆臣賊子。可惜這時已經太遲了。當時在文州的英章和臥信在那失蹤了。聽說驍宗麾下的很多將領被流放邊疆或者是被秘密地誅殺了。王宮內部的事情完全無從知曉。也有不少人起來反抗阿選,但是全都難逃被殺或者失蹤的命運。”

阿選不允許任何反對他或者讚美驍宗的聲音存在。轍圍——也就是主上被阿選算計的地方,被阿選的軍隊燒成了灰燼,寸草不留。主上的家鄉——委州也被燒殺一空。過去驍宗所管理的乍縣也被徹底包圍,那年冬天,城裏的人民幾乎死絕了。

陽子愕然。

“阿選真的如此憎恨泰王嗎?”

“也許吧,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看到他們之間爭執過,或許是在不經意中驍宗引起了阿選的憎惡吧。而且,這樣不停地燒殺,冬天到處是無人的荒野,主上就沒有地方可以藏身了。那些有人指責、反對阿選的地方也遭到了同樣的命運。”

“等一等。”說話的是一直沉默聽李齋講話的延王尚隆,“這樣的說,戴國不就完全被破壞了嗎?阿選真的是一個趕盡殺絕的人嗎?”

“是的!”李齋說著點點頭。

“我也這麼想,阿選弑主奪位,應該是想自立為王……但是,我覺得看起來並不是這樣,阿選對治理戴國根本沒有興趣。”

並不是憎恨驍宗,要奪取他的王位才發動政變的。李齋這麼覺得,她想阿選反叛的動機大概不是真的想傳言說的那樣,同是雙璧,卻一個為王,一個為臣,而心有不甘。也正因為他從來沒有什麼不滿的表現,事前沒有一個人懷疑過阿選。

他好像是憎恨戴國一樣。李齋這麼感覺。阿選破壞國土,對不民斬盡殺絕,毫不手軟,毫不留情——沒有人能和他對抗。

“如果發生動亂的話,一般朝延派生命鎮壓,總會利用雙方僵持的階段進行談判周旋,但阿選卻不是如此,他總是派出大量軍隊,不留任何餘地地徹底摧毀敵人。那些逃跑的人即使再起義,面臨地也仍然是屠殺。”

但是,這樣一來就國之不國了。

“是這樣,但是……”

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阿選這一貫的作風,不少人懾於他的殘暴,儘管知道是倒行逆施,也仍然恭順於他。李齋儘管作為阿選的要犯,在流亡的同時還努力搜索驍宗的下落,途中遇到對阿選抱有異心的人就想把他們組織起來進行抵抗,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兩邊一直都沒有進展。叛徒總是層出不窮,把那些正義之士都瓦解了。前一天還嚴詞指責阿選,高呼他不仁不義的那些人第二天就立刻成為了他的支持者。越是地位高的人,這種現象越明顯。

“前一天還在保護義軍的州侯,突然就出賣了他們,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似的繼續做阿選賜給他的州侯職位,這種事情屢屢發生,即使本州被蹂躪,百姓被屠殺也完全不介意。”

有人說戴國已經病入膏肓了,現實也的確是如此。很多麻木的人對阿選俯首貼耳,無論多麼不人道都不介意,眼前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有還手之力了。

“戴國的百姓無能為力。”李齋喘著粗氣,陽子慌張地握著她的手。

“沒關係。”對於陽子的關懷,李齋堅強地回答到,儘管她的聲音充滿了無奈,她無助地閉上眼。

“行了,今天就到這吧,不要太勉強了。”陽子想讓李齋休息了,李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拜託了,救救戴國!”

“我知道!”陽子也緊緊地握著她的手。這時,陽子聽到有人叫她,就把頭髮一挽,心事重重地走出了房間。

陽子看到了尚隆和浩瀚。

“絕不能坐視不管!”

“陽子!”尚隆低聲地呵斥到。

“你也看到了,你認為我們應該袖手旁觀嗎?如此的話作為王,我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陽子,不是那樣的問題。”

“天以仁道治天下,話難道不是這麼講嗎?難道現在不管戴國是符合仁道的嗎?儘管天理不容,但是戴國的慘劇不是也正在發生嗎?那麼,天在哪里?是誰允許這樣做呢?”

按說,人間是由天帝在天界管理的。但是,即使是在任命陽子為王的儀式上,陽子既沒聽到天帝的聲音,也沒見到他的影子。雖然大家都信奉天帝——也正是天帝的信念支撐著這個世界,但是並沒有一個人見到他。

“如果只是守著慶國而不管戴國的話,那我情願不做這樣的王!”陽子丟下這句話就向庭院跑去。

************


7

陽子一氣之下,跑到了金波宮的深處,穿過雲海濃密的烏雲和金波宮的建築群,來到了面對雲海的一個僻靜之處。金波宮在綿延的山上延伸開來,穿過一個庭院和一條短短的隧道,呈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被奇怪石包圍著的小山谷。山谷的前端,是伸向雲海的一個懸崖,這裏除了一個小小的亭子之外,只有漫山遍野的小花小草。

陽子輕輕吐了口氣,左右聳立的岩壁上,樹木投下班駁的影子,草木的味道夾雜著潮濕的空氣,還有在眼下延伸開來的雲海,除了這些,這裏再也沒有什麼。

“竟然有這種地方……”陽子感歎著。

她向小草彎下了腰,耳邊響起了小鳥的叫聲和雲流動的聲音。陽子從來不知道金波宮竟然有這樣的地方。如此龐大的王宮有很多地方對陽子來說都是日常不用的,很多地方都沒去過。

——這裏不錯啊。陽子支著臉。

她不知道這是哪里,也忘記了歸路。

不僅是金波宮,這個世界上這樣一塵不染的地方真是絕無僅有啊。世間無論是牆上還是柱子上,到處都是色彩和花紋,不加修飾的地方幾乎沒有,即使是園林也不例外,那些極具特色的樹木和岩石填補掉了那些單純的空間。

或許,像這裏這樣可以眺望雲海的地方是歷代帝王都視而不見的吧。亭子的顏色已經脫落,看起來不像是有人經常來這裏,因此她覺得很輕鬆。這時,她覺得自己好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登基以來,自己全副心機投在了政務上。就連思鄉的機會也越來越少了,偶爾想起來,往事也如同夢境一般了。那些即將消失的回憶在聽到泰麒的故事之後都重現出來——好懷念的心情啊。倒也不是很熱切的心情,但一想到自己再也不能回去了,就會有很深的失落感。

與我有相同的回憶的麒麟現在在哪?做著什麼呢?

既然發生了蝕,那他大概就回到那個夢一般的世界了吧。但是,他為什麼不回來呢?

忽然響起微微的腳步聲,她回過頭一看,是景麒。

“還是你最瞭解我啊,景麒。”

“主上在哪,做什麼,我總是感應得到。浩瀚他們在找你啊。”

“嗯……”

“延王看起來好像很為難的樣子啊。”

“也許吧。”

“可以坐在旁邊嗎?”

“請便。景麒你怎麼想?”

“什麼怎麼想?”

“即使是仁義的麒麟也覺得應該對戴國置之不理嗎?”

坐在旁邊的景麒沒有講話,只是看著雲海,頓了一下,說:

“戴國的百姓很不幸。”

他這麼說,陽子點了點頭,說:“雖然聽說了戴國的現狀是多麼的糟糕,但是我想事實還會更壞。”

“是這樣吧。即使是空位的話,就是說泰王和泰麒都死了,也只不過要六年就會有新選中的王登基,在這六年間,慘不忍睹的事情也不會少見,但是也應該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就拿泰王來說吧,他登基之前那六年戴國的情況也不算太壞?”

“你說你去過鴻基?”

“是的。就算是王剛登基的時候,國家也不會是滿目創痍,大概假朝會在這段時間好好地治理國家。”

“嗯。”這樣嘟囔著,陽子看著景麒。

“泰麒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很小吧。”

陽子撲哧地笑了笑。

“啊,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啦,現在一定變化很大吧。”

“是啊。”景麒回答到。

“景麒,假如是你被迫離開國家會怎樣呢?”

“……回來。”

“那麼你認為假如不能回來的話會是怎麼樣的呢?”

“我不能想像。泰麒很小,但是那些讓他覺得煩惱的事情,我大概也能明白。背井離鄉的人總會想著回到故土,如果他現在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回來的話……我實在無法想像。”

“我覺得他和泰王現在應該不會在一起吧。”

景麒稍微覺默了一下,回答到:“我想應該不會。”

“為什麼?如果他不是想回來而不能回的話,那麼認為是他本人不想回來不是很自然的嗎?也許他和泰王一起潛伏著呢。”

“如果和泰麒在一起的話,泰王就沒有必要再潛伏了吧?泰王並不是因為失去民心而離開王宮,如果有麒麟在身邊,士兵們應該會支持他。”

“是這樣啊……”陽子陷入了沉思。

景麒若有所思地說:“我想大概沒有那麼簡單。”

“為什麼?”

“因為發生了鳴蝕,這是只有在麒麟悲鳴時才會發生的蝕。”

“悲鳴?”

自古以來,在兩個世界中通行都必須通過吳剛之門。只有在月影裏借助月亮的咒力才能把門打開,這需要咒物和個人的功力相配合,而這只有上界的神仙或者麒麟才能做到。但是,吳剛之門在沒有月亮的白天是打不開的,在黃海中或者雲海之上也沒聽說有誰打開過。

“鳴蝕不用借助月亮的力量,只憑麒麟的力量就可以了。但這樣做的後果是很嚴重的。蝕即使是很小,但總歸是蝕。如果在房屋密集的街道上發生的話,對周圍一定會有很大的危害。而且據我所知,發生鳴蝕的人自己也會受到傷害。因此,一般不會發起鳴蝕。我也從來沒有試過。”

“哦……”

“而且,我想恐怕泰麟不知道發起鳴蝕的方法。”

“說他不知道是……”

“……泰麒是胎果,在蓬萊出生並在那裏一直長到十歲。因此他並不是很瞭解麒麟本身的特性。”

陽子歪著頭。

“……怎麼說好呢,我們麒麟的情況是很難用語言表達的。雖然我對鳴蝕沒有什麼很真切的感受,更加沒有經歷過。但是直覺告訴我,那天所發生的就是鳴蝕,而且發出鳴蝕的人一定非常痛苦,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確信那個人是一定不會這麼做的。”

“嗯?”

“這種事情還有很多。打個比方吧,在我很小的時候,那時還沒變成人形,獸形轉化為人形,或者人形轉變為獸形。我記得轉變的辦法,但是卻不記得是在何年何地,是怎麼學會的。如果被人問起來,我也只能說是無意中發生的。”

“那就是說和我們會走路說話的過程是一樣的吧?”

“大概是吧。麒麟有很多能力,都是在還是獸形的時候學會並掌據的。鳴蝕也一樣,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學會的,也從來沒有用過,但是我感覺得到那就是鳴蝕。就像某一天,我發現自己長著腳,然後就試著自己走了走,結果竟然站了起來,不就是這種感覺嗎?為什麼會在意這件事,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並不是因為我知道發生了什麼,或者為什麼會發生。

但是,泰麒是胎果,在蓬萊過了十年然後才來到這裏。這期間一直都是以人形在成長。”

“沒有作為獸的經歷?”

“是的,因此,沒有獸的記憶的泰麒喪失了很多麒麟本應有的能力。我在蓬山遇到他的時候,他連人獸互換以及把妖魔降為使令來驅使都不會。因此我想他是不會知道怎麼發起鳴蝕的。他大概是本能地發起了鳴蝕,在他身上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非常恐怖的事情。而且現在他是被吞噬在殼裏面,所以不能回來了。”

“這樣啊……”

陽子嘟囔著,沉吟片刻,說道:“所以你就認為不該去救戴國嗎,景麒?”

景麒看了看陽子,然後又移開了目光,說:

“請你不要問我不能夠回答的問題。”


***
污濁在積累,他一點都沒意識到這件事情,因為由此而受到損失的只有被封閉在他的大腦深處的作為獸的他,而作為“殼”的他卻沒有一點損失。

當然了,在他身邊的人應該也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但是卻注意到了別的事情,因為在他身邊發生了太多的不祥的事情。

“我們家的孩子因為和你們家的孩子一起玩而受傷已經是第二次了。”女人對他和他的母親說,“骨頭裏都有裂縫了,請別再靠近他身邊了。”

目送女人離去,母親只是深深的歎了口氣:

“是那傢伙太容易摔倒了。”抱怨的是他的弟弟,“我和哥哥只是拿著棍子在後面追而已,然後他就跌倒掉到溝裏去了。”

“是嗎?”媽媽小聲說。

“那傢伙老是這樣把東西藏起來,然後等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跳出來向我們扔東西,所以我們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

“別說那樣的話。”

“為什麼啊,那傢伙欺負我們,讓他受傷不是很好嗎?”

“住嘴!”

媽媽大聲地斥責他,他於是用怨恨的眼神看著母親和哥哥。

“都是哥哥不好,肯定是遭到了神的懲罰。大家都這麼說,連我都被欺負了。”

他點了點頭,因為那就是事實。

在他周圍一開始還是驚歎和同情的聲音,還有帶著歡喜的慈愛。可是不久,周圍就只剩下奇怪的眼神了,接著就是委婉地拒絕他的到訪。他很快就習慣了這種變化,可是他被當成了異常的孩子,周圍的夥伴們也都因此而傷害他,到最後連弟弟也被卷了進來。

“明明不是我的錯,可大家都對我惡言相向,還向我扔小東西。”

弟弟邊哭泣的說著,他當場就把手裏的玩具扔了過去。

“住嘴!”

“為什麼媽媽老是包庇哥哥!”

弟弟順手拿起手邊的東西,扔完後就用盡力氣抓住了他——不,是想抓住他,可是就在那一刹,弟弟頭上架子上的東西突然掉了下來,那是一個連在玄關橫檔上的木架子,上面並沒有放很重的東西,弟弟也沒有被砸到,弟弟愣了愣,為降臨自己頭上的災難而大聲哭了起來,母親哀歎著靠了過去,抱起弟弟,確認過沒有什麼大傷後,又回過頭看著他,那是一種充滿不祥和不安的複雜的眼神。



噗哧噗哧,汕子笑了。

“——汕子。”

從哪里傳來了傲濫責備的聲音,汕子卻不以為然。

——是那孩子不好。

“我絕不允許別人傷害泰麒……”

汕子一直盯著那裏看,他不得不承認污穢越來越多了。他知道雖然他自己的意識不甚清醒,而且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也很模糊。但是,對於泰麒來說,看守和保護是很必要的。他們至少能給予泰麒最低限度的保障和生活的基礎,而且只要汕子監視著,這些看守們就不會知道他們內心的邪惡的地方。

“敵人們……一定在那裏等著。”

他們很巧妙的操縱著看守們,可是他們是誰呢?

看守們好像並沒有想積極加害泰麒的意思,好像並沒有憎恨和敵視的心情,他們之所以捕捉泰麒,參與弑逆,大概只是對驍宗懷有敵意罷了。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並不是泰麒的敵人,所以迫害看守們是道理上說不過去的,可是他們以外的人就……

“只是警告……即使變成了囚犯,泰麒仍然是麒麟,如果不告訴他們這一點的話。”

隱形的獸向前伸出了手指,之前的行為會對泰麒的氣力造成損害,所以只是警告,而忍受著。

“我會盡可能的讓步。”

要說心裏話,汕子真想馬上帶著泰麒逃跑,除了王以外沒有任何人能與他並行的尊貴之身,竟然被下賤的人捕獲,強迫他過粗陋的生活,說粗俗的言語,這樣給予他打擊的事情汕子是根本沒辦法原諒的。汕子對於泰麒所受的那些屈辱,無論是身體還是內心,都是難以忍受的。即使把手舉起,假裝看不到那些看守們所做的事情,但是只要聽到他們向泰麒那麼的出言不遜,哪怕那只是假的,也讓汕子感到非常痛苦。可是,就是這仲充滿污穢的事情,汕子只能容忍。

“……真難過啊。”

為什麼泰麒必須要受到這樣的摧殘和打擊呢。

“為什麼泰王不來救泰麒呢?”

汕子小聲的說著,在能看到的斜斜的夕陽的照射下,聽到了傲濫的聲音。

“……那就是因為要生存吧。”

“怎麼可能。”

“那是因為王已經被誘出到了文州去。”

汕子靜下心來做了個決定。

“如果是這樣的話,如果假設驍宗已經因為討論伐逆賊而死去了的話,那麼到底還有誰可以把深陷困境的泰麒救出來呢?”

——這樣狀態一直持續的話會怎麼樣。

汕子考慮到這裏,才第一次開始感到害怕。

雖說是極少量的,但污穢仍在累積。金色的光如此黯淡,那就是證據。假定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好幾年,那麼泰麒會有怎麼樣的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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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gelwing3920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