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州諸官深信斡由是位清廉潔白人,就因為他們是如此深信,所以至今才未遭到更夜的毒手。但..更因為他們是一群理想崇高的官吏,一旦發覺到斡由所做之事,也會毫不遲疑的捨棄斡由所賜的榮華及對斡由的忠誠,選擇投身於正道。
斡由看著六太慢慢遠去,嘴角浮起歪斜的笑容,不時喃喃唸著“原來如此...”。更夜則默默地看著六太離去,手緊抱著妖麼的頸子。
〔連台輔都要陷我於重罪之中...〕
六太本想回應“不是的...”,但想到這根本毫無用處而作罷。
斡由忽然大叫一聲“白澤!”,神情忿恨的瞪著州宰。
〔──難不成、你跟台輔及陛下聯合起謀害我!〕
〔──卿伯!〕
〔難道不是嗎?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台輔設計的?陛下想必是妒嫉我的人望比他高,所以派你來教唆我成為逆臣的。...我說的沒錯吧?〕
六太深嘆口氣,無力的說了聲“斡由..”。
〔尚隆不會做這種事,也沒有必要去做這種事。〕
〔您以為微臣從沒聽過六官於王宮中感嘆陛下的愚昧無知嗎?啊~如果當初微臣能多一些自信而不是顧慮太多,直接昇山詢問天意的話..〕
〔沒用的。〕
六太低聲說著。
〔你並沒有身為君王的器量。〕
〔──您是說微臣還不如陛下!〕
〔跟尚隆相比,你就像個垃圾!〕
六太說完再次轉身移動自己的步伐。突然,他像是想到什麼般,回頭看向斡由身後的一群小臣。
〔我有言在先,剛剛所說的話可不是在褒獎尚隆!〕
白澤看著怒喝而去的麒麟,及自己方才仍深信不疑且奉為主人的男子。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朝著斡由身後的小臣下達命令。
〔如果你們內心還存有正道的話,就把卿伯抓起來...〕
說著,白澤忽然瞪大眼睛。在斡由身後的小臣中,有一位看來竟相當眼熟。
〔不可能吧──〕
被白澤所注視的男子則回以一笑。白澤搖著頭,不停低喃著“這是不可能的..”。而男子則在回應白澤的視線後,帶著些許困擾的表情,自小臣中走出來,直直朝著斡由所在走去。
斡由看著這名朝自己走來的小臣。
〔你...真的明辨出善惡的分際?〕
小臣在斡由跟前笑著回答“不是”。
〔但..有件事卻是卿伯非知道不可的。〕
斡由傾著頭看向眼前的小臣,嘴裡則重複“非知道不可”。
〔記得你是自州師裡登用來的。──你有事要向我稟告?〕
〔沒錯,託您的福。〕
〔是這樣啊、──那..有什麼事稟告?你又叫什麼名字?〕
男子面露笑容的直視著斡由。
〔我叫小松尚隆─こまつなおたか─〕
男子所說的話語有著奇異的音?#123;,斡由不解的傾頭思量。
〔也有人稱呼我為延王.尚隆─しょうりゆう─〕
出奇不意地,男子往前踏出步伐拔出太刀,刀鋒毫不遲疑的抵在斡由的喉頭上。
〔──你...〕
〔更夜!你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斡由就會人頭落地!〕
本想動身驅使妖魔的更夜,卻被尚隆的視線懾的呆立於當場。
〔任何人都不准動!聽我的話把武器放下,退到牆角邊去!〕
說著尚隆的視線移向正佇立於門檻上的六太。
〔難得會聽到你說我一、二句好話。〕
〔我不是說那句話不是在褒獎你的啊!〕
尚隆握著抵住斡由喉頭的太刀,高聲大笑起來。
〔你...為什麼...〕
斡由看著尚隆低聲怒罵。
〔你不是想試探天意。──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
〔....什麼?〕
〔斡由!如果你真想知道世上是否真有天意存在,根本就用不著驚動人民,只要我跟你二人單獨對決就成了。──難道不是嗎?〕
斡由用憎恨的眼神看著尚隆。尚隆只輕輕笑了笑,站在原地環視著元州諸官。
〔給我聽好──都不許動!〕
不知是想逃離亦或是想幫助斡由,人群中有幾個人正微微地移動身體。
〔我是承接天命而即位的。即使你們對我有不滿及怨言,那我也無可奈何。但誅殺國王的話,也就等於是誅殺上天的旨意。如果真想確認天命是否存在,根本就用不著動兵,也用不著奪取人民所努力積存用以存活至明年的食糧,用來當做軍糧充數。如果天意決定斡由在這裡殺了我,之後就是你們的天下。要復興亦或是毀滅雁州國都隨便你們!〕
說著尚隆的視線移向更夜。
〔更夜──可以的話叫你的妖魔不要輕舉妄動,我可不想在他主人面前斬了牠。你也一樣,我可不想讓六太恨死我。〕
尚隆說著,接著將視線移向後頭所有人。
〔如果還有能為斡由捨命的忠臣,或是他周邊的人也好,誰去幫斡由拿件武器,即使是拿斡由最擅長的武器也行。〕
尚隆雖這麼說,但卻沒有人移動自己的步伐。
〔怎麼了?沒有人肯幫幹由嗎?〕
尚隆再次出言催促,但仍沒有人移動步伐,尚隆不禁苦笑。
〔原來如此。──斡由,你竟被捨棄到這種地步。〕
〔可惡.....〕
〔至少也幫斡由拿件武器吧!〕
尚隆對小臣中的一人如此示意,小臣則猶豫地在斡由身邊走來走去,最後還是把自己腰間的太刀解下來交給斡由。斡由則雙手顫抖的接過太刀。
〔──微臣惶恐,陛下。〕
白澤率先平伏於地,緊接著其他諸官也都紛紛跟著平伏叩首。
〔陛下──微臣深感羞恥,這就是元州謀反的真相。〕
〔真是不太光榮的謀反啊!〕
〔沒錯。──就如同陛下親自御?#123;討伐卿伯一般,如果您真的厭惡無所謂的爭鬥,就請到此為止吧!也請您對卿伯能從輕發落。〕
尚隆苦笑的說了聲“原來如此..”,視線再次轉向斡由。斡由則是立刻放下太刀當場跪下。
〔斡由,打開州城的城門,連州師也一併解散掉!〕
〔微臣..誠心領命。〕
斡由深深地垂下頭。尚隆則轉過身,收起太刀自幹由身旁離開,對在場的其他小臣下令。但六太卻察覺一種莫名奇妙的異樣感。
〔總而言之,先把斡由拿下吧!要從寬處置或是嚴加重懲這之後再議,派人看好斡由,別讓他自尋短見。〕
突然,斡由自尚隆後方舉起太刀。
〔──尚隆!〕
尚隆迅速地抽出腰間的太刀迎擊。尚隆與舉起太刀往前砍殺過來的斡由僅有三步之差。是舉起太刀砍殺而來的斡由快,還是拔出太刀迎擊的尚隆快。
在場的每個人都摒息以待。
〔──俐角!〕
〔──"六太"!〕
更夜及六太同時大叫出聲,這三步之差就決定了所有一切。
──二人所驅使的妖魔幾乎同時移動身形,但俐角的動作更快。斡由的喉頭頓時被俐角咬住而冒出血泡。
六太驚愕地看著更夜。雖然二人是同時大叫出聲,──但..更夜卻是為了阻止妖魔。同時所發出的救命之聲及阻止的叫聲,就註定了斡由的命運。
太刀自斡由的手中落下發出鈍重的聲音。俐角在準確咬住斡由喉頭後,隨即往後一跳。而本來因驚訝而往後跳開的尚隆,則拾起斡由掉於地上的太刀,自後頭走至之前俐角所在之處。
不幸的是──由於斡由身為仙人,即使首級被啃咬掉一半,但仍存有氣息。斡由抬起自己被血糊所染紅的側臉,空洞的眼神不知正看向何處。
〔...現在,就讓你解脫吧!〕
尚隆說著,高舉起太刀往下揮。斡由首級被斬的聲音及鋼鐵敲擊地板的聲音,重重地傳進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環視四周因呆然而無法動彈的元州諸官,尚隆收起太刀。
他叫喚更夜一聲後,接著筆直朝著更夜所在的方向走去。更夜帶著空洞虛無的表情,抬起眼看著尚隆。
〔更夜──真是難為你了...〕
更夜低聲回了句“可是...”,接著聲音突然變得相當微小。
〔....我....〕
〔他是在向你道謝。〕
六太也跟在尚隆身後走到更夜身旁。
〔....更夜。〕
更夜“嗯...”地微微點頭。接著在尚隆跟前屈膝跪下,垂下頭伸出脖子。
〔不論是何種處罰,罪臣都誠心領受。〕
〔──更夜!〕
尚隆看著更夜的臉。
〔...更夜,我不會殺你的。〕
〔一般對大逆不道的罪臣都是處以斬首極刑,就請陛下您依例將罪臣斬首吧!〕
〔我拒絕!〕
更夜抬起頭,表情扭曲地大叫著。
〔我不是特意要幫你的!〕
妖魔發出一聲低鳴,將嘴靠在更夜的肩上。
〔──我不是要救你,而是想救斡由!可是..我卻不由自主的叫住“六太”。救您性命的人不是我,而是您自己!因為對斡由見死不救,根本就不是我的本意!〕
〔──更夜。〕
〔為了斡由,要我做什麼我都不在乎,即使是殺人也無所謂。所以,就算國王死了會造成國家壞滅,造成無數人民及孩子們受苦,我根本就不在意!〕
〔更夜,我不是曾對你說過─我是為了給你一個豐裕的國家而來。如果失去了可以給予的對象,那對我而言是沒有任何意義可言的。〕
〔那就給其他想要的人民吧!應該有不少人想要您所給予的國家。〕
〔我是個貪心的人,要給予百萬人民或百萬零一個人民的話,我會選擇後者的。〕
更夜垂下頭,伸手撫摸一直用嘴來回於更夜肩上摩娑的妖魔。接著“啪噠”一聲,一顆斗大的淚珠自更夜的眼裡落下。
〔....但,我跟大傢伙是無處可去的。〕
〔──更夜。〕
〔無論這個國家如何豐裕,卻沒有一個地方是我可安身之處。..因為我是妖魔之子....〕
說著更夜再次抬頭看著尚隆。
〔即使國家變得豐裕,就好似夢裡的仙境一般。但對我而言,卻只是帶來無止盡的悲哀及憎恨。就好比蓬萊就在我眼前,但我卻永遠無法進入其中一般。如果您真的憐憫我,就請不要再讓罪臣心存無謂的幻想。〕
〔你雖然一心想求死──但我是不會答應的。〕
尚隆在更夜跟前彎下腰。
〔妖魔生來就會襲擊人類。就有如妖魔襲擊人類會令你感到痛苦;其他人在受到妖魔襲擊時也會感到痛苦的。但妖魔卻選擇了你,所以不是被揀選的人,是無法與妖魔共同生存的。〕
〔大傢伙不會襲擊人類的!〕
更夜雙手緊抱著自方才就一直不停用嘴摩娑他肩膀的妖魔。
〔牠很聽我的話,也不會違背我去襲擊人類。雖然妖魔是不襲擊人就無法生存的生物,但牠卻為了我而拚命忍耐。〕
尚隆點了點頭,接著說“那麼──”。
〔我就給予你一個你及妖魔都能安居的國度吧!〕
更夜笑了笑,那是種令人看了都會為之心痛的笑容。
〔您所給予我的將會是何種牢獄?想必是那種連欄柵都是用銀所做成的華麗牢籠吧!〕
〔我要給予你一個妖魔邦不會襲擊人類的國家。〕
尚隆伸出手,將手掌覆於將嘴深埋於更夜肩上的妖魔頭上。站於更夜身旁的“六太”先是緊崩著身子瞪大眼,接著便安下心來接受尚隆的撫摸。
〔──人類之所以害怕妖魔,是因為妖魔徘徊於荒廢的國土上,所以才會襲擊人類。只要國家能復興,自然的一切都能得到?#123;和,妖魔也就不會再因挨餓而到處襲擊人類。如此一來,人們不會再害怕你及養育你的妖魔了。反而會說──這是隻多麼珍奇的妖獸啊!〕
見到更夜一臉吃驚而瞪大眼睛的表情,尚隆則是面露笑容。
〔如果我處罰你,那元州諸官也得視為同罪。我可不想讓雁州國所剩不多的人民,再繼續減少下去。〕
〔可是....〕
〔我不會削奪你的仙籍。..給我一些時間,十年或二十年都好,我一定會給予你一個不論是你或是養育你的妖魔都不再被追殺的國家。在那之前,就請你在玄英宮中暫時住下吧!〕
更夜抬眼看著立於眼前的男子。
〔那樣的國家可能存在嗎....?〕
〔更夜,我就是為此而存在的啊!〕
更夜愣了愣。長久以來深埋於內心的希望,似乎在這瞬間再次浮現。
〔....那麼,我在金剛山等著那天到來。〕
〔更夜,一起到關弓吧!〕
〔有“六太”陪我,我會在黃海過的很好。我就在黃海等著,等雁州國成為那樣的國家...〕
說著,更夜更用力的環抱妖魔的頸子。
〔....不論要花上多久的時間,我都會一直等著....〕

妖魔振翅往西邊飛去。六太站在陽台上目送著妖魔遠去的身影,一直到牠消失於視線之中。
──當時更夜大叫“六太”是為了阻止妖魔,但六太卻是為了呼喚妖魔。
到頭來,俐角成功地解救尚隆的危機。
說到厎,六太仍十分珍惜尚隆的性命。即使自己身處於戰火血腥漫佈的戰場上,六太仍不停地在逃難的人群之中呼叫俐角。

尚隆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無限伸展薄?#123;色的昏暗天空。視線搖晃不已,是因為自己瀕臨死亡之故?亦或是有其他的原因?
在眨了幾次眼後,尚隆聽見微微的海浪聲音。吹拂在身上的風帶有一種特殊的海潮味。在已落日的天空上,幾點白色的星光正忽明忽滅地閃爍。這時,尚隆這才明白之前所感受到的搖晃感,正是船隨著海浪漂流所產生的晃動。
他側著頭看向船尾方向,有個孩子正端坐於船舳之上。那是尚隆之前所撿回來的孩子,當他見到這孩子倒於岩場附近時,他曾一度以為這孩子死了。本想好好埋葬他而抱起孩子時,這才發現他仍存有氣息。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尚隆低聲詢問,但發出的聲音卻沙啞到連自己都為之吃驚。為了讓人民能順利逃走,尚隆一人死守著退路。但就在他分身不暇之際,逃離的人民卻被村上軍給團團包圍。本想衝過去殺出一條血路,但尚隆卻被困在原地無法前進。如果當時手上仍有一、二隻箭矢的話,多少可以阻止村上軍的包圍。但可惜的是,當時手中的箭矢早已被自己用盡。
尚隆仍記得自己斬殺了三名士兵,用奪來的槍突殺二人後,正想舉槍攻擊第三名士兵時,卻感到背後有隻槍直刺入自己身體。──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尚隆扭曲著表情坐起身。不知是那個地方受到重創,但卻無法辨識出傷口位於何處。全身刺骨的疼痛令尚隆覺得自己仍活著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難不成...是你救了我?〕
面對尚隆的詢問,六太僅只是點點頭。即使到最後,六太仍是迷惑不已,但他卻無法對尚隆見死不救。在漫天血腥的戰場裡,六太痛苦地向俐角求救。──接著帶著尚隆逃離戰場。
〔其他人呢?〕
六太僅是搖頭回應。多希望這裡不要血流成河啊!六太在諸國流浪的期間,早就被漫天的血氣薰得受不了。小松家的戰亂更是讓六太徹厎病倒,他已沒有多餘的氣力去解救其他人。
〔為什麼救我?〕
〔尚隆不也曾救過我?〕
〔你不是不想死才倒在海邊的,還是說你真的想尋死?〕
六太搖著頭回了句“不是”,視線則是看向正背靠著船頭的尚隆。
〔你想死嗎?〕
尚隆仰頭看向已落日的天空。
〔當人民稱我為少主時,我就深深感受到他們是將一切託給了我。..將國家、甚至於是自身的性命都交託於我手上。──但..我卻守不住這任何一樣!〕
〔這並非是你的過錯吧?〕
國力的不足、兵力壓倒性的差距,在這雙重不利的條件下,根本就沒有多少勝算。更何況,村上軍一點要和解的意念都沒有。
〔不是我的過錯...那就沒辦法了。〕
〔那~~你就沒必要這麼傷感,你已經盡全力了不是嗎?〕
〔──因為我是未來的繼承人,所以城下的人民才這麼放縱照顧我。〕
〔那是因為...〕
〔每當人民叫我一聲少主時,就是他們將所有的希望一併託負於我。每喊一次,就等於加重我所承受的託負。但...我卻無法回應他們。...再也無法回應...〕
尚隆看著暗?#123;的天空,六太也不清楚他正看向何方。似乎是傷口再次發痛,尚隆仰著胸大大的吸口氣。
〔...人民的希望全都寄託於我一人身上,這是我無法逃避的責任,只要是我活著的一天,就得毫無怨言的負荷起這重擔。...就算我再怎麼開朗灑脫,也會有感到承受不住而厭煩的時候...〕
船仍隨著海流漂浮於瀨戶內海。當俐角背負著尚隆飛越海灣時,恰好見到這艘漂流於海上的小船。
六太看著尚隆,即使到了這時候,六太的內心仍有著許多迷惘。
尚隆的傷勢十分嚴重,可以看得出他相當痛苦。但或許──更為疼痛的部份已被眼前的疼痛所取代,連尚隆自己都未曾發覺。但...這些傷的確會要了尚隆的命。就在六太仍裹足不前之時,尚隆正一步步踏上不歸路。但...六太到頭來仍無法對尚隆見死不救,因為六太被授與一定得使尚隆活下去的重大使命。──這是六太自身的命運,也是雁州國全民的悲願。
〔...你想要一個國家嗎?〕
聽到六太的質問,尚隆仰著頭對六太答道。
〔我要!〕
〔即使是個貧窮且荒廢的國家也行?〕
尚隆坐起身子。原本空洞的表情,則再次顯露出他貫有的笑容。
〔國家是大是小都無所謂。我生下來就是為了能繼承國家而被撫養長大。本來應自父親手中繼承這個國家,可是現在卻成了一個沒有國家的主人,這真是笑死人了!──就是如此而已。〕
〔國土既然荒廢,人心也會跟著不知所措。一旦人心有所迷惑時,或許會不聽你的指使。〕
〔這樣更可以看出我的固執。〕
六太僅只是看著尚隆。
〔....想蓋城池嗎?〕
〔就?#123;你一個人?〕
〔國家跟人民都不用擔心。──只要你想做的話..〕
〔是哪個國家?〕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如果你真的想要那個國家,你就得捨棄你目前所有的一切,這樣也沒關係?〕
尚隆面露苦笑。
〔...你倒是告訴我,我現在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我捨棄的?〕
〔你將不會再踏上瀨戶內海及這片土地。〕
〔...就這些?〕
〔如果你認為這無所謂,那我就給你一個國家。──想要玉座嗎?〕
〔....我要!〕
六太點點頭,自船舳走到尚隆身邊,並在腳旁跪下深深叩頭。
〔──臣奉天命之意前來迎接主上,此後,臣決不違背詔命、決不背離主上,以其忠誠與您立下誓約。〕
〔──六太?〕
六太抬起頭,看著一臉驚愕的尚隆。
〔既然你說想要國家,就接受我為臣下吧!就如同你背負著所有人的期望,我也背負著一個國家的命運。〕
尚隆只是靜靜地看著六太,他不明白六太到厎是?#123;藉著什麼來認定自己。突然,尚隆笑著點點頭。
〔──我接受你為臣子。但一定要是個國家喔!只有城池或土地的話,我可不會原諒你!〕
六太垂下頭,在尚隆腳邊輕輕叩頭。並給予他想要的一切。
一座宮城、如折山般荒蕪的國土及──僅剩三十萬的雁州國人民。


──他現在是否會滿足於現狀?斡由的叛亂不過是個開端,往後想必會有更多相同的例子上演,而尚隆他能一一迎刃而解嗎?也說不定不久後,雁州國會再次陷入荒廢的危機之中。平穩安定日子及──與更夜所約定的國度,真的能有實現的一天嗎?
看著影子於蒼空之中愈變愈小,終至消失無蹤。六太轉頭看向立於身旁,一樣目送著更夜離去的尚隆。
〔謝謝你...〕
〔謝什麼...〕
尚隆視線仍看向西方,口氣不佳地反問。
〔因為你原諒了更夜。〕
〔我又不是為了你才這麼做!〕
六太微傾著頭。尚隆的口氣十分強硬,有種好像要殺人一般的氣勢。
〔...難不成,你在生氣嗎?〕
尚隆這才將一直看向西方的視線轉而看向六太。
〔你認為我有不生氣的理由?你知道你被人這麼輕易抓走,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
〔...對不起。〕
〔我不原諒你!〕
聽到這有如低吼般的話語,六太抬起困惑的眼神看著尚隆的側臉。
〔亦信、驪媚及嬰孩這三人都死了!你等於是自我身上挖走三人份的肉!〕
六太吃驚的抬起頭。
〔我努力讓人民活下來,而身為麒麟的你卻讓他們都死了。〕
〔對不起...〕
〔你真的沒辦法救他們嗎?都說麒麟是慈悲為懷的生物,你卻讓這三人都為你而死,有沒有搞錯!〕
〔尚隆,對不起。〕
六太沒有抬起頭,靜靜承受尚隆嚴厲的視線。感受到尚隆大大的手正拍在自己頭上。六太覺得自己好像自十三歲起,就不再有所長進。
〔──我不是說一切都交給我。〕
六太點頭回應。尚隆的確對自己這麼說過,將一切交給他。雖然麒麟是民意的具體表現,六太也曾在心裡下定決心要相信尚隆,但仍是做不到。
想到這裡,六太為自己的愚笨而痛哭。自己似乎真的自十三歲起,就沒有什麼長進,一點成熟穩重的大人想法都沒有。
〔朱衡、帷湍也好、六太也是,身為臣子的你們對我都太過於吹毛求疵。〕
聽到尚隆的口氣變回原來的輕佻,六太總算是破涕為笑。
〔──尚隆...〕
〔怎麼了?〕
〔尚隆能不能像跟更夜有所約定一般,我也能向尚隆要一個我想要的國家嗎?〕
聽到六太的話,尚隆瞬間愣了一下。
〔...你也算是雁州國的人民啦...。〕
六太抬起頭迎向尚隆的視線,嘴裡則問著“那麼..?”
〔你想要什麼樣的國家?〕
〔...有綠色的山野...〕
六太往後退一步,視線則是直盯著尚隆。
〔我要一個沒有任何人會挨餓的豐裕國家。沒有人會因沒有家而於夜裡露宿荒野,人民都能安身立命,不用擔心饑餓及戰火的波及。──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個雙親不用捨棄孩子來維持生活的富裕國土...〕
尚隆呵呵地笑起來。
〔你依照約定給了我一個國家,所以我也一定會回送一個你想要的國家。〕
〔....嗯。〕
六太點了點頭。
〔既然尚隆都這麼說了,那我死也瞑目。〕

終章

〔──朱衡,你知道尚隆在哪裡嗎?〕
六太探頭看向內朝的秋官府邸裡。
斡由之亂至此已過了十年,不久前才剛整頓完前朝所遺留下來的六官及諸侯,並開始啟用新登用的官員整治朝政。在這新的朝庭裡,朱衡被提拔為大司寇。這是位居六官之中的秋官之長。
〔微臣並不知道。〕
朱衡仍舊是一臉無奈地嘆口氣,視線則轉向在場的秋官及帷湍。
〔反正王上可能又跑到關弓城去玩了吧!〕
朱衡才剛說完,帷湍手中的文件正不停地抖動著。帷湍在新朝庭裡則被任命為地官之長─大司徒。
〔你就到廄舍看看“玉”還在不在就可以知道了!〕
“玉”指的就是尚隆所騎乘的妖獸之名。
〔呃──你不生氣啊?〕
〔我早就死心了!那傢伙唯一的樂趣就是到市街看人民高興滿足的表情,我也懶得去阻止他。〕
〔啊、是這樣啊~~〕
〔反正不論什麼事都不能依賴陛下,只好我們自己來做了!如果真有什麼不滿的話,到時再找他算帳就行了!〕
〔你真的是大徹大悟了!〕
六太有些驚訝的看著帷湍,朱衡則刻薄的接下話。
〔就算硬逼著陛下參與朝議,也不過是在混水摸魚!那就不用勉強陛下前來。只要陛下還記得自己的責任,在重要的時刻裡能有點用處就行了!〕
〔你也是、他也是,都真的看破了!...修練到這種境界,還真令人感到悲哀。〕
〔如果台輔真覺得微臣們很可憐的話,就請轉告陛下,請他偶爾也專心處理政務吧!〕
〔好──的──〕
見到六太邊跑邊回答的模樣,朱衡身後的小官們都不禁掩嘴偷笑。
六太在宮城裡奔跑,他直往禁門的方向跑去。在燕寢的某一處,有一廣大的建築物,走下貫穿凌雲山中腰的長長階梯,盡頭則設有一道大門,這裡就是所謂的禁門。六太對立於禁門旁守衛的閹人招招手,接著就直往禁門外側走去。
禁門外側是以一塊巨大岩石所削成的平台,是為了讓騎獸能自空中方便降落而設置的。六太向著禁門邊處的廄舍內部走去,只見尚隆正在替“玉”戴上馬鞍。
〔──怎麼樣?〕
六太對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尚隆笑了笑。
〔他們完~全不在意。〕
尚隆笑著說了聲“是嗎?”
〔可是...當他們得知我們將會消失十天時,不知會做何反應。〕
〔不要緊的啦!等他們知道不對勁而引起騷動時,早就來不及啦!〕
六太伸手將布包於頭上。
〔──哪~我們要去哪裡?〕
〔去奏國如何?聽說宗王是位十分睿智的人。〕
〔你對自己沒自信了?否則幹嘛這麼自謙...〕
尚隆露出令人玩味的笑容,順手接過六太的行李放置於馬鞍上。
〔不知道沒自信的人會是誰喔...──聽說宗麟是個玲瓏有致的美女,像天仙般的受人景仰。〕
〔變──態~~〕
〔聽說宗王在市鎮規畫上的作法十分有創意。〕
〔你當真的啊?不要啦──這樣太沒面子了。〕
〔說什麼話,為了國家能富裕著想,進而學習其他人的做法也是應該的。如果真被人嘲笑,就說自己資質愚鈍只好向別人學習不就得了!〕
〔說自己笨,你真的是這樣子嗎?〕
〔喔~~我一直都隱藏的很好,你現在才發覺啊!〕
〔...你真是個混帳國王!〕
〔至少我還安穩地坐在玉座上。〕
〔還真敢說...。〕
〔──六太,你想不想到蓬萊去一趟?〕
尚隆拿起韁繩,對轉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六太這麼說。
〔我想知道那邊目前的情況如何。〕
〔我不要!如果帶著你去的話,一定會引起災禍的。〕
位於虛海二邊的世界本就沒有任何交集之處。一旦強行打開通往這二個世界的通道,則會引起莫大的災禍。但如果只有麒麟一人前行的話,則不會有此種事情發生。
〔所以才讓你一個人去啊!〕
六太不可置信的張大雙眼。
〔...可以嗎?〕
〔我身邊有令使跟著,不要緊的。〕
〔你連蓬萊那邊的作法都想學?〕
聽到六太近似揶揄的言語,尚隆爽朗的大笑著。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為了國家能富裕著想,被人嘲笑也無所謂啊!〕
〔你還真是沒有節操。──去是可以,但那裡的血腥味仍十分濃厚說...〕
〔那邊還沒有安定下來?〕
〔應該還得過一陣子吧...〕
見到六太低頭喃喃自語的表情,尚隆則擺出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果然是跑到蓬萊去了!〕
〔啊?〕
〔先前我在關弓閒晃時都沒有碰到過你,我還在想你到厎是跑哪去了。〕
〔那個...只是偶爾啦...〕
〔我本來想..如果你是到關弓玩的話,一定會把你那特別引人注目的金髮給藏起來才是。不過,看你也沒有特意將頭髮藏起來,所以才想..你說不定是跑到蓬萊去了。〕
六太只得擺出一臉“被逮到了”的表情。
〔...這個..可是..算了!〕
〔反正雁州國的官員都十分有才能啊!〕
〔對啊、對啊,多少都是拜國王及台輔所賜啊!〕
尚隆高聲笑了起來。
〔──走吧!〕
六太跨騎上駒虞,在閹人察覺到二人要外出時,“玉”早已自崖邊跳至雲海上方。騎乘妖獸於天空翱翔,遊歷一國只需一天的時間。
自上方往下界看去,只見一片綠色的山野正不停地向外延伸著。

大化二十一年,元州令尹接祐欲謀上帝之位,舉兵起亂。接祐字斡由,元州侯魁之子。上親赴頑朴討伐,遂平天下騷亂。接祐於頑朴梟首,上改元為白雉。
白雉八十七年,上再改元為大元。元年,上發“騎乘家畜之令”。騎自古來為馬、牛、妖獸。自此增妖魔為四騎。家禽六畜亦增妖魔為七畜。敕令於各社、城門、里閭張佈。自青海、黑海沿岸至金剛山之國土,皆發佈此令。
俯看十二之國,於三騎六畜增加妖魔者,唯有雁州國。

雁史邦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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