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五年前的冬天發生的事。
那晚,月亮很美。
我什麼都沒做,只是跟父親衛宮切嗣一起賞月。
雖然是冬天,但氣溫並不是很低。
迴廊上只是有點寒冷,是個很適合賞月的好夜晚。
那時候,切嗣變得很少外出。
不太出門,閒閒地待在家的時間變多了。
……現在想起來,還是會後悔。
我為什麼沒有注意到,那跟知道自己死期的動物是很類似的呢。
「小時候,我曾經憧憬著正義的一方。」
突然 在我看來就是正義一方的父親,像是很懷念地說了。
「什麼意思啊,曾經憧憬,是放棄了嗎?」我有點不滿地回應。
切嗣很抱歉似地笑了,抬頭看著遠方的月亮。
「嗯,很可惜呢。英雄是有期限的,變成大人就很難這麼自稱了。我如果,早點注意到這種事就好了。」他這樣說我就同意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想切嗣說的就不會錯。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呢。」
「對啊,真的沒辦法呢。」切嗣配合著我。
所以當然地,我該說的話就只有一句。
「嗯,既然沒辦法就由我來做吧。老爸雖然因為是大人所以沒辦法,但我就沒問題吧。交給我,老爸的夢。」
“────我會,確實地完成的”。
在我這麼說完之前,父親笑了。
那是不用再聽我說下去的笑容。
衛宮切嗣說了聲這樣啊,長長地吸了口氣。
「啊啊────我放心了。」然後靜靜地閉上眼睛,結束了他的人生。
那安穩的就像是早上就會醒來一樣,小時候的我並沒有不安,也是因為我已經看慣死亡這回事了吧。
我什麼都沒做,只是抬頭看著月亮,以及進入長眠的,曾是父親的人。
庭院裡沒有蟲鳴聲,四周一片寂靜。
在明亮的夜晚中,記得只有兩眼是熱的。
我沒有發出哭聲,也不覺得悲傷。
只是在月亮落下以前,我不停地流淚。
那是在五年前的冬天發生的事。
因為已經把未來十年分的淚水都哭完了的關係,之後我完全沒哭過。
讓藤姐的爸爸規劃喪葬事宜後,我變成一個人住在衛宮家了。
就算切嗣不在也不會變,因為衛宮士郎要像老爸一樣成為正義的一方,所以沒有什麼閒暇的時間。
────沒錯,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我確實記得。
記得在十年前,把被留在火災現場的自己救出來的男人的樣子。
他抱起了沒有意識、全身被火燒傷濱臨死亡的小孩,高興地像是要流下淚來,把我帶了出去。
從那時起,我就憧憬著他。
誰都沒有來救,誰都沒有得救。
其中,只有唯一得救的自己,和唯一來救我的人在。
───所以,我想要成為那樣的人。
像他一樣幫助每個人,成為讓每個人都不會死的正義的一方。
而他本身留下了想要成為”那樣的人”的願望,在我眼前安穩地拉下幕簾。
兒子繼承父親的道路是當然的事,衛宮士郎必須要成為正義的一方,幫助像過去的自己一樣的某人。
小時候,我這麼發誓了。
發誓要代替我最憧憬的那男人,完成他的夢想。
……但是,老實說我不太懂。
切嗣所說的正義的一方是什麼樣的人物、要怎麼早點成為獨當一面的魔術師、要怎麼實現切嗣所說的讓大家幸福這種像魔法般的夢想、還有,成為了主人、金髮的少女也一起跟了過來讓我腦中一片混亂,真的是────
「……………………」睜開眼睛,我在已經看慣的房間裡。
「怎麼。這裡不是我房間嗎?」一發出聲音,感覺就變得非常差。
「……嗚……嘴裡、好噁心……」濃濃的血味。
嘴裡是積了很多血嗎,只是呼吸就有有黏黏的空氣流進來。
「────」我還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只是非常的想吐,總之先到浴室洗臉吧。
「────嘿咻」
撐起身體,一陣頭暈,不由得就要倒下來,我把手撐在牆壁上。
「……嗚」一活動就更想吐。
……不,與其說是想吐,不如說是痛苦。
身體沉重,一活動身體肚子裡就咕嚕咕嚕地回轉。
一定是胃裡被灌進了熔化的鉛才會有這種感覺的吧。
「……好熱……一亂想就變熱了。」擦掉額頭上滲出的汗,我搖搖晃晃地靠著牆壁離開房間。
「……好,稍微冷靜下來了。」我洗了臉,順便擦了擦汗濕的身體。
「……?」為什麼肚子上會包著繃帶呢?
想不出什麼原因,先留著吧。
「……肚子好餓哪,有什麼做好放著的東西嗎……」雖然胃裡還是咕嚕咕嚕的想吐,但身體好像很需要營養。
「咕……」我打起精神撐著牆壁開始走。
頭又暈了起來,而且身體很遲鈍。
「痛───痛痛痛────」一邊發出難聽的聲音一邊前進。
……我到底,是在睡前做什麼了啊?
我可不記得有做過會讓全身肌肉酸痛的鍛鍊啊?
到了客廳,櫻跟藤姐今天都直接去學校吧。
客廳裡沒有準備早飯,也沒有吵鬧的藤姐在喧嘩。
安靜的客廳,就跟平常禮拜日的景象一樣───
「早安。我自己進來了喔,衛宮同學。」
───才怪。
「什、咦────!?」坐在坐墊上的是遠阪凜。
她冷靜地就像我才是客人一樣。
嗯,這又讓我嚇了一跳。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總之先坐在坐墊上。
接著,我深呼吸後說了。
「遠阪,妳為什麼?」
「等一下。你不先道歉嗎? 不聽到昨天那件事的道歉我可不會罷休。」
連要說”為什麼在我家?”的時間都沒有,遠阪用非常生氣的視線盯著我。
雖然好像是因為昨天的那件事而生氣,但昨天那件事到底────
「────等一下」想起來了。
對啊,我沉浸在什麼悠閒的早晨空氣啊。
我是要去救Saber,然後───被Berserker劈開了腹部。
「……嗚」……嘔吐感又回來了。
一想起那失去一大部分身體的感覺就全身發寒。
肚子裡的東西鼓動著,那讓我覺得噁心到極點。
雖然感覺噁心到極點,但那同時也是活著的證明。
呃,這很奇怪喔。我不是應該立刻死掉的嗎?
「───好奇怪,我怎麼還活著?」
「想起來了? 知道自己昨天做了多笨的事了吧,那就請稍微反省一下。」遠阪哼了一聲責備著我。
……呣,總覺得不爽。
因為遠阪在我家太不可思議而僵硬的頭腦,總算開始運轉。
「妳在說什麼啊,那時候沒有別的選擇吧! 啊……不,雖然從結果來看是很笨,但我本來是打算做得更好的。所以,我沒有做錯。」我用視線跟遠阪抗議我不是笨蛋。
「……呣」
什、什麼啊?幹嘛裝出一副疲憊的樣子嘆氣啊。
「我說過如果主人死了從者也會消失對吧? 那你還去保護從者幹什麼啊。」
「聽好了,你如果死了Saber也會消失。想要救Saber的話,就請在更安全的地方思考你做得到的方法。……真是,居然挺身去保護從者,這種行為只不過是白費,懂了嗎?」
「我不是要保護她,只是想幫助她才變成那樣的,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那種事。」
雖然有想過靠近那怪物就會死,但那是另一回事。
「……這樣。看起來,你好像搞錯了呢。」是看穿我的想法了嗎,遠阪變得更不高興了。
「我說啊衛宮同學。說得乾脆點,我帶你到教會不是為了讓你贏的。那是我為了讓什麼都不知道的你一個人也能活下來而思考出來的結果,你好像不了解呢。」
「為了讓我活下來……?」
「沒錯。如果知道戰敗就會死掉的話,就不會輕易地挑起戰鬥。因為衛宮同學,你好像在這情況下也會一個人晚上散步的樣子。我本來想嚇嚇你讓你不會做危險事,順利的話就能活到最後的。」
「這樣啊,這我沒注意到。」
所以才要對沒注意到這點,而自己接近Berserker的我抱怨嗎?
「……? 可是為什麼遠阪要生氣啊,我做蠢事跟遠阪沒關係吧?」
「有關係啊,因為讓我擔心了一晚啊!」遠阪發火了。
……不過,是這樣啊。
讓她擔心老實說我很高興。
這樣看來,治療我的好像也是遠阪吧。
「這樣啊,讓遠阪麻煩了,謝謝。」我帶著感謝跟道歉地垂下頭。
「────」
「哼,懂就好。這次得到教訓的話,下次就要採取更聰明的行動喔。」
遠阪把臉擺過去,雖然動作本身還是很不滿,但感覺心情好像變好了。
「那昨天的事就說到這裡。現在要進入正題了,你要從認真的話還是跟昨天有關的話開始?」
「?」
遠阪像是理所當然似地說著。雖然對她乾脆的個性有點不習慣,但想想遠阪就是因為有話要說才會在這裡的。
如果沒事要找衛宮士郎的話,遠阪凜應該早就回自己家裡了吧。身為敵人的遠阪,要在敵人根據地說的正題是什麼呢?
我對那有著興趣,而且也想知道昨天在那之後怎麼了,也不能不問吧,現在要────
── ……予感。聞。
「………………」
嗯……總覺得,兩邊都不是什麼好事情。
「? 你在沉默什麼,不是要那麼煩惱的事吧。」
「這樣嗎。總覺得,不管問哪邊遠阪都會生氣,不太想問是什麼事。」我嗯了一聲,盤起手臂老實地說出感想。
「────────」
啊 糟糕,這危機感,就像是踩到老虎尾巴一樣。
「……遠、遠阪……? 你的表情,怎麼好像很恐怖啊……?」這是、觸了逆鱗……?
「哎呀,很恐怖的表情是什麼樣的表情呢。姑且問一下,衛宮同學是覺得我看起來在生氣嗎?」怎、怎麼感覺好像變得更危險了……!
「啊、不是……是我多心了吧,好像看到遠阪的太陽穴上浮出青筋來了,希望是我看錯了哪。」在具有強大迫力的笑容下,我亂七八糟地回答。
「嘿─看起來是這樣啊。那,衛宮同學是覺得我在生氣囉?」
「唔……那個、生氣了嗎,遠阪……?」
「當然啊!!!!!!! 該說的話不說,說什麼兩邊都不想問!? 你這沒腦袋的,真的知道自己的立場嗎────!」遠阪如怪獸般地咆哮。
「嗚、呣────」我雖然被那迫力逼的夾起尾巴要跑。
「別逃! 你給我正坐在那裡!」
「────!」卻像這樣,不自覺地挺直了身體正坐著。
「啊,不對啊遠阪,為什麼要正坐啊?」
「當然是我要對你訓話啊!因為你好像還沒睡醒,醒來前就給我坐在那裡!」
「…………」遠阪是真的生氣了。
如果在這時反抗她會被從頭吞掉的,我點點頭。
再怎麼說對方都是怪獸啊,在血氣上充的動物面前,裝死是最好的。
「哼,首先是確認狀況,我來跟你說昨天在那之後怎麼了。」然後,遠阪就簡短地對我說明昨天的事。
在我失去意識之後,Berserker好像就馬上離開了。
在那之後,遠阪仔細看了看,發現我的身體自己開始痊癒,十分鐘後外觀就跟原來一樣了。
她把雖然治好傷口但還沒恢復意識的我運到這裡,然後就到現在。
「重點在於,你是靠你自己一個人活下來的喔。雖然我的確有幫忙,但完全治好那傷口的是你自己的力量,不要搞錯了喔。」
「聽妳這麼說好像是這樣。但是怎麼,不是遠阪治好的嗎?」
「怎麼會。讓將死的人復活這種把戲,我是做不到的。衛宮士郎是靠自己補救被打飛的內部的喔。」
「────呣」就算妳這麼說。
的確我的腹部是跟原來一樣,但老實說,我對遠阪說的話是半信半疑。
因為不用說復活了,我連治療的魔術都不會用。
「會這樣的原因是從者吧。是因為你的從者很強呢,還是因為召喚時出了什麼差錯呢。……我是覺得兩邊都有,可能是有什麼連線吧。」
「連線? 連線是說,連結使魔跟魔術師的因果線?」
「哎呀,很有使魔的知識嘛,那就簡單了。主要就是說,衛宮同學跟Saber的關係,不是一般主人跟使魔的關係。」
「從我看來Saber好像也有自我治療的能力,所以可能是那能力流到你身上了吧。雖然一般是魔術師的能力會加在使魔身上,不過你的情況卻是使魔的特殊能力幫助了主人。」
「……呣。簡單來說,就是河水由下往上流嗎?」
「很好的比喻呢。雖然本來是不可能的,但Saber的魔力大到能夠改變河川的流向吧。不然很難想像居然能用那體格跟Berserker對抗。」
「本來是不可能的……那遠阪跟Archer是一般魔術師跟使魔的關係嗎?」
「對啊。雖然他是個完全不聽別人說話的傢伙,也算是那種關係。」
「主人跟從者的聯繫,就是像汽油跟引擎一樣。由我們提供魔力,他們只是吸收就好。……不過好像也有主人是在肉體上跟從者融合,得到擬似不死的喔。就是只要從者不死自己也不會死的傢伙……衛宮同學,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咦……? 啊啊,在聽啊。那遠阪,也就是我的身體不管受多大的傷都能治好囉?」
「要消耗你的從者的魔力啊。雖然不知道理由,但原因應該是在 Saber的實體化上。因為你不可能學到自我治療的咒文的。」
「當然,我可沒有從老爸身上學到那麼難的事。」
「不是那樣,那樣我就不用煩惱了。算了,這事跟你無關。」
「……?」 怎麼回事,我覺得遠阪的話有點複雜的難以理解。
「算了,總之就是叫你不要亂來。雖然這次得救就算了,下次再受那種傷應該就沒救了,還是拋掉什麼傷都能治的天真想法比較好喔。」
「我知道。我自己受了傷,還有從Saber身上得到些什麼,這樣也不好意思。」
「笨蛋,不是因為那樣。我可以斷言,因為治療你的傷而減少的不只是Saber的魔力而已。───你,絕對是用了什麼。壽命、運氣或是存款什麼的,總之一定有什麼減少了沒錯。」遠阪又哼了一聲。
雖然我也有同感,但是…
「遠阪,那跟存款沒關係吧?」
「有關係啊! 因為魔術是很花錢的,越用錢會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的!不花錢可是無法原諒的,特別是我!」遠阪凜吼地一聲,噴出私怨之火。
真不可思議。
隨著話越說越多,越了解到遠阪的本性跟學校裡的她漸行漸遠了。
……啊啊,不對,那種事昨天就差不多了解了。
「……算了,錢的事先放一邊。然候是要認真說的話了,可以嗎衛宮同學?」
「就是讓遠阪留在這裡的正題吧。好啊,我聽。」
「那我直接問了。衛宮同學,你以後打算怎麼做?」真的很直接,遠阪問了我最不希望被問到的事。
……不,不對。
不是不希望被問到,只是沒想過而已,我才想問我以後要怎麼做呢。
「……老實說,我不知道。雖說是為聖杯競爭,但我沒有與魔術師作戰過。首先,我────」
我想盡力避免互相殘殺,更重要的是───
「我對聖杯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沒有興趣。我覺得為了不想要的東西而拼命,是很奇怪的。」
「我就想你會這麼說。你啊,說這種話可是會被從者殺掉的喔。」
「什…..被殺掉、為什麼!?」
「因為從者的目的是聖杯。他們是因為有著能得到聖杯這個條件,才會回應人類的召喚的喔。」
「對從者來說最重要的就是聖杯。他們是因為有著得到聖杯的可能性才服從主人,有時還會為主人喪命。但你卻說不要聖杯,就算被當成背叛者殺掉也不能有意見對吧。」
「……什麼啊。那不是很奇怪嗎,從者是主人叫出的人吧。那麼 ────」
「你覺得從者會無條件地服從人類嗎? 聖杯會實現得到它的人的願望。就連身為主人守護者的從者也不例外。從者們也是有著各種願望的喔,所以他們才會回應本來不可能的召喚。」
「並不是主人為了得到聖杯而叫出從者的,應該是從者為了得到聖杯才回應主人呼喚的喔。」
「────────」從者也有欲望……?
那是說Saber也是,有著要聖杯實現的願望嗎?
「所以從者就算沒有主人命令也會去消滅其它主人。能得到聖杯的只有一人,他們也不會把聖杯交給自己主人以外的人的喔。從者跟主人不一樣,沒辦法奪取令咒,他們要消滅其它主人的方法就只有殺。」
「所以呢,就算主人本身沒有戰鬥的意思也沒辦法避免戰鬥的喔。被從者襲擊的主人,要用自己的從者將之擊退。這就是聖杯戰爭,你應該已經從綺禮那邊聽的夠多了吧?」
「────啊啊,那我昨天晚上就學到了,可是────」
那也就是代表,從者跟從者要互相殘殺了。
我本來以為只要主人們達成和解,彼此放棄聖杯就解決了,但如果從者是為了聖杯而回應召喚而絕對不會放棄聖杯的話,那結果就避免不了從者間的戰鬥。
……那麼,為了保護我而戰鬥的那名少女,也是在爭奪聖杯、站在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的立場上嗎?
「……怎麼回事?雖然不知道什麼英靈不英靈的,但Saber是人類,昨天也留了那麼多血。」
「啊,這點你可以放心,從者是沒有生死的,從者就算喪命也只是回到自己本來場所的東西,因為英靈已經是就算死亡也死不了的現象了呢。會戰敗被殺的,只有當事人的主人喔。」
「不、所以我就說--」
就算只是暫時的死亡,在這個世界上、有著人類姿態的東西斷氣了這件事還是不會變。
「怎麼,你要說這是殺人嗎? 明明就是魔術師還打算發揮那種正義感嗎?」
「────────」
遠阪說的有道理。既然是魔術師,死亡就常在身邊。
我對這種事早有了覺悟,理解了。
但我還是───沒有堅強到能在人類的生死中衡量善惡。
「───當然啊。為了殺死對方的戰鬥,我可不奉陪。」
「嘿,那就是要等著被殺囉,要把勝利讓給其它主人呢。」
「不是那樣,重點就是要活到最後就好吧。雖然不打算自己去互相殘殺,但為了保護自己的戰鬥我可不留情。……如果是要來殺人的對手,反過來被殺掉也不能有怨言吧?」
「哼─嗯,只是防守啊,那不管其它主人打算做什麼你都不管囉。就算昨天那傢伙暴走起來,把町內的人全殺光你也要當作沒看到了?」
昨天那傢伙…? 是指那個異形妖怪吧。
「────────」一擊就能把一兩棟房子徹底粉碎的怪力。
……的確,如果他有那個意思,這麼小的町一個晚上就會被破壞殆盡吧。
再加上最麻煩的就是,從者基本上是靈體。
沒有靈感的人類連他們的樣子都看不到,但他們卻能像是有實體一樣干涉現實世界,從這點來說,從者應該是最強的兵器了吧?
因為現在的科學中,並沒有能對靈體產生效果的兵器。
我們的攻擊對他們沒用,他們的攻擊卻對我們有用。
這還不只是一面倒的比賽而已,從者所造成的殺害,在一般人眼中看來就像是自然災害一樣。
被無形的殺戮者襲擊而死亡的人們,只會被當作意外或自殺處理。
「為什麼啊,從者───不,主人跟從者,不是只會攻擊其它主人嗎?跟町內的人們應該沒關係吧?」
「嗯,如果那樣可就和平多了。但是,那樣就不需要綺禮來監督了對吧?」
「忘了說一件事,從者是靈。他們是已經完成的東西,不會再成長下去。可是被當作燃料的魔力就不一樣喔,積蓄的魔力越多,從者就越能自由使用生前的特殊能力,這點就跟我們魔術師一樣……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就是能魔術連發吧。」
魔力就像是子彈中的火藥,而魔術師就像是槍。
槍的種類有短槍、來福槍、機關槍、散彈槍,每個魔術師的性能都不同。
以這例子來說,從者們就不是槍而是大砲。
藉由大量消耗魔力,來放出巨大的子彈。
「沒錯,可是從者們不是像我們一樣由大自然中提供魔力的。基本上,他們是用自己體內的魔力活動的。而補助他們魔力的就是我們這些主人,從者們只能用自己的魔力加上主人的魔力來發揮生前的力量。」
「不過,這樣一來像你一樣的菜鳥主人就敵不過優秀的主人對吧? 而這個捷徑呢,要說當然也是理所當然的方法啦,就是讓從者從別處補充魔力。因為從者是靈體,只要吃同樣的東西就能補充營養。」
「────呣?」吃同樣的東西就能補充營養……?
「同樣的東西,是說靈體? 可是要吃什麼靈體啊?」
「簡單啊。自然靈是從大自然本身吸取力量的。那人類靈的從者,你想到底是從什麼吸取力量的?」
「────啊」很簡單的事。
就像我們吃肉一樣,人類靈的他們也就是────
「正確。雖然魔力的補充,只要從聖杯協助的主人身上提供就差不多了。可是多人比一個人更好大量攝取對吧? 說的清楚點,沒有實力的主人,就會讓從者去吃人喔。」
「────」
「從者能把人類的感情和靈魂轉換成魔力,想讓自己的從者變強這是最有效率的。殺害人類當作從者犧牲品的主人,一定不少。」
「當作犧牲品……那就是說有些不擇手段的主人,為了讓從者變強會四處殺人嗎?」
「對啊。可是聰明的傢伙就不會做那種白費工夫的事吧。」
「聽好了,不管從者有多強,魔力容器本身是有上限的。因為沒辦法儲存最大值以上的魔力,要四處殺人也有限度。而且做的太顯眼協會也不會不管,最重要的是,從者的能力和真實身分很容易就會因為人們的死因而被其它主人知道。當然主人自己的身分也是喔。聖杯戰爭是隱藏住自己身分的人佔有壓倒性優勢的,一般主人是不會讓從者輕易戰鬥的喔。」
……這樣啊。
的確,只要不被知道自己是主人,就不會被其它主人襲擊。
反過來說,只要知道誰是主人,就能夠確實地給予奇襲。
以這理論來說,讓從者襲擊人們暴露出自己真實身分的傢伙就不會那麼多───
「……太好了,那就沒問題了不是嗎。因為只要主人不下令,從者就不會隨便攻擊人類。」
「也是。好歹也是英雄嘛,會自己去四處殺人的壞蛋,本來就不會被叫作英雄───不過,也不能斷言吧,就因為是殺戮者才被稱為英雄的例子也有很多嘛。」
「──────」遠阪淡然地說出不祥的事情。
那不是故意唱反調也不是諷刺,好像是真心話。從這點看來,好像稍微顯示出她個性的扭曲了不是嗎。
「回到正題吧。那,你要怎麼做。說是不會殺人的衛宮同學,不管其它主人做什麼都不打算管囉?」
……撤回前言。
這傢伙不是稍微,而是明顯地性格扭曲。
把別人逼迫成這樣還笑著說這種話,真是非常愛欺負人。
「如果那樣我就只有阻止他了,只要從者被打倒,主人也會變乖的吧。」
「真是讓我吃驚哪。你說不會自己去打倒其它主人,可是別人做壞事又要去打倒他。衛宮同學,你知道這樣很矛盾嗎?」
「啊啊,我知道這樣很自私,可是我沒想到其它的行動方針,這點不管怎麼說都不會改變的。」
「哼─嗯。你說的話中有一個問題,可以說嗎?」
圖謀。她那表情一定是在圖謀什麼事。
不過身為男人,既然下了斷言就不能不聽。
「可、可以,是什麼?」
「你記得昨天的主人嗎? 就是說了可以輕易殺了衛宮同學和我的那孩子。」
「────」怎麼可能忘。
對方可是在回家的時候不由分說地襲擊的人啊。
「那孩子,一定會來殺我們,我想這點衛宮同學也知道的。」
「────」 對啊,那孩子也是主人啊。
既然知道我和遠阪也是主人,有一天就一定會來襲。
雖然不知道是今天還明天,但到那時就等於宣告死期了。
至少,我是阻止不了那怪物的。
「那孩子的從者,Berserker是層次不一樣的喔。身為主人還未成熟的你是無法擊退他的。雖然你說你什麼都不做只要保護自己,但你連自己都無法保護。」
「───真抱歉哪。不過,遠阪妳不也贏不了那傢伙嗎?」
「從正面是贏不了吧,以白刃戰來說那可是最強的從者喔。我想就算在歷代的從者中,一定也沒有能跟他匹敵的了。我如果被Berserker 襲擊也沒有逃走的方法吧。」
「……那我也是一樣。如果再被襲擊的話,我想就沒有下次了。」
我不自覺地把手按在腹部上,腹部的傷口現在已經合起來了。
不,這程度不能被稱為傷口的,而是接近當場死亡的巨劍痕跡。
一想到還要再嚐一次那滋味,無法逃避的嘔吐感就又回來了。
「就是這樣。懂了嗎? 你可沒有什麼都不做地等待聖杯戰爭結束的選擇喔。」
「……啊啊,那我懂。不過遠阪,你從剛剛到底想說什麼,我有點不能了解喔。也不會是看著被宣告死刑的我而高興吧……呃、該不會就是在高興吧?」
「我個性可沒那麼差。真是,都說到這裡了還不懂? 簡單來說,就是要不要跟我合作啦。」
「?」 呣? 呣呣呣呣、呣?
我把她那句話照字面地理解了。
「───呃、我跟遠阪合作!?」
「沒錯。我的Archer受了致命傷,目前正在治療。雖然到完全恢復還要花點時間,但應該還能有原本一半能力地行動喔。而你的從者雖然沒有缺點,但主人卻是會扯後腿的菜鳥。看,合起來不是正好。」
「呣,我可沒有菜成那樣喔!」
「就我所知道的已經有三次差點死了喔? 一天內三次差點被殺的人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喔?」
「咕────可是,那」
「我至少會付點同盟的代價。把Archer打倒這件事就一筆勾銷,我也會教你主人的知識。啊啊,然後如果有空的話也可以幫衛宮同學看看你的魔術能力,如何?」
……唔 我想,那的確是很有吸引力的建議。
對什麼都不知道的我來說,遠阪是可靠的學姊。
而且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跟遠阪爭鬥。
並不是因為她是我在學校裡憧憬過的女生,反而如果我跟她不認識,就不會那麼不情願吧。
……在我眼前的遠阪凜,跟在學校被稱為優等生的形象有很大的差異。
可是像這樣說說話後,遠阪果然是遠阪,跟外表一樣。
那個───
啊啊也就是說,這建議有吸引力到讓我抱怨為什麼非得跟自己說這些話不可的地步。
「衛宮同學? 我想聽你的答案喔?」被催著回答了。
我────
……本來我就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以魔術師來說也還未成熟。
如果遠阪能夠暫時幫助我,我想應該沒有比這還好的事了。
「───我知道了。那就照妳說的吧,遠阪。老實說,這麼做真的對我幫助很大。」
「決定了嗎?那握手吧。總之,在打倒Berserker前我們是同一國的。」
「啊……這樣啊,果然是這樣嗎。雖然沒辦法,但這樣比較好懂吧。」我握住了遠阪伸出的手。
……有點迷惑。
遠阪的手很柔軟,在握住的瞬間感覺到她是女孩子啊。
跟她的手比起來,自己玩弄破銅爛鐵而傷痕累累的手總覺得不適合。
「────」當我這麼想的同時,不好意思地連忙把手縮了回來。
「什麼,怎麼了? 果然還是不想跟我合作?」
「────不,不是那樣。跟遠阪合作對我幫助很大,剛剛的不是那意思,別在意。」
遠阪好像很疑惑地看著我之後
「哈哈─」突然露出一副很不懷好意的表情。
「怎、怎樣啊,要是你說什麼無聊話我可要廢掉這契約啊。我會做喔,我可絕對會做的啊!」
「你啊,是第一次握女生的手對吧? 怎麼,雖然看來人面很廣但士郎還真內向啊。」
「不、不是! 不是那樣、只是…」
只是因為對方是遠阪才不好意思,我當然不可能這樣回答,而且過去也的確沒有跟女生這麼親密接觸過。
……啊啊不對,藤姐不算,那與其說是異性不如說是異星人。
「───呃、呣?」剛剛遠阪說的話,好像有什麼奇怪的重點混在裡面的樣子……?
「啊哈哈,跟聽說的一樣真的會出現在臉上呢。算了,我就不追問剛剛的事吧。太刺激你鬧起彆扭我也很困擾。」
「那,首先是訂金。這給你,當作合作的證明。」剛剛是藏在哪裡嗎。遠阪從桌下拿出一本書。
看起來是日記本 沒有標題,封面是酒紅色。
……總覺得就像是遠阪的顏色。
「這是我父親的東西,但已經不要了就給你。雖然是成熟的主人不需要的東西,但我想你需要。」遠阪用視線催促我翻開看看。
「……那,就失禮了。」我隨便翻開一頁。
────突然
明明書上應該什麼都沒寫的,卻有奇怪的影像在腦中浮現。
「??? 遠阪,這是什麼?」
「各從者的能力表啊,你已經知道聖杯戰爭有訂下規則了對吧? 從者也是有規則的。」
「首先,被叫出的英靈只有七個人。這七人也是因為符合聖杯預訂的”屬性”才可能被召喚。這做法與其說是直接把英靈本體拉出來,不如說是做好與那英靈相近的屬性,再從裡面把本体召喚出來吧。」
「招魂或是降靈什麼的,就是讓召喚的靈魂進入術者身體,讓他給些什麼建議對吧? 那也是一樣的。如果要叫出時代不同的靈魂,事先準備個”容器”會比較好喔。」
「屬性───啊啊,那Saber就是劍士啊!」
「就是那樣,我說過英靈要隱藏真實身分吧? 所以他們絕對不會說出本名,因此他們的名字叫自然變成被叫出的屬性名了。」
「而,事先準備好的屬性有劍士、槍兵、弓兵、騎兵、魔術師、暗殺者、狂戰士,這七個。」
「雖然前幾次聖杯戰爭中好像有變更過一兩個屬性,但這次是基本陣容呢。一般來說,最優秀的從者是劍士。雖然這些屬性有各種不同的特徵,但從者本身能力會因為被叫出英靈的靈格而改變,這是要注意的。」
「英靈的靈格……也就是看生前有多強嗎?」
「那也包含在內,不過支撐他們能力的是知名度喔。雖然生前做了什麼、有什麼樣的武器是不會變的,但他們的基本能力會隨著在那時代的知名度而改變喔。因為英靈是像神明一樣的,越被人類崇拜就會越強。」
「這可以說是,存在濃度提高吧。就跟失去信仰的神靈會降到跟精靈一樣,被人們遺忘的英雄也不會有多大的力量。不過,我想不管是被忘記或是本來就不知道,原本就很強的英雄也能維持一定程度的能力。」
「……那如果有很多人都知道的英雄,過去的英勇傳說也是無與倫比的話────」
「就絕對是A等級的從者吧。從這方面來說,說不定Berserker也是最強的,再怎麼說他都是希臘神話中最有名的英雄。神話時代的英雄們就已經有那麼多特殊的寶具了,英靈本身又強的話就無敵了。」
「……遠阪,那個,寶具是什麼?」
「英靈生前使用的象徵。英雄跟魔劍、聖劍都是一組的對吧? 也就是指他們的武裝啦。」
「……? 武器,像是Saber那無形的劍嗎?」
「差不多吧,雖然不知道那有著什麼傳說,但Saber那把劍一定是寶具沒錯吧。我想這也不用我說,英雄不只是在傳說中留下名字而已。他們有著像是商標的武器。那就是期望奇蹟的人們幻想的結晶,被昇華為『崇高幻想』的最高級武器。」
「呣……簡單來說就是強力的魔術道具嗎?」
「沒錯沒錯。坦白說,只有英靈本身是沒辦法跟強大的魔術、神秘匹敵的。可是如果加上寶具就是另一回事了,使用寶具的英靈連高出幾個等級的精靈都能消滅。因為那些都是在傳說中出現的聖劍、魔劍,幾乎接近魔法領域的物品。」
「像是可以殺死最強幻想種的龍的劍、可以奔馳萬里的靴子、甚至是可以殺死神祇的魔劍。……總之英靈們的寶具就是超群地讓他們想不無敵都不行。就算說從者的戰鬥就是寶具的競爭也不為過。」
「……也就是,身為英靈的從者,一定會擁有一個寶具吧?」
「嗯。原則上,一名英靈只能有一個寶具,大概都是劍或槍之類的吧,中國不是有破山劍嗎?雖然只能揮一次,但那是一次就能斬斷山脈的魔術品,我想就是類似的東西吧。」
「不過,寶具是要用其真名當作咒文才能發動的奇蹟,所以並不會常常使用。」
「? 只要說出武器的名字就能發動吧? 那為什麼不會常常使用?」
「我說啊。如果說出武器的名字,不就知道那從者是什麼英雄了嗎?因為英雄跟魔劍是一組的,只要知道武器的名字,自然就知道所有人啦。這樣一來就完全了解其優缺點了對吧?」
「原來如此,那倒是。」
事實上,使用了寶具的Lancer,就被Saber看穿其真實身分了,記得好像說是愛爾蘭的光之子還什麼的。
「────嗯呣」
那,整理一下。從者們是有各種屬性,而又與其屬性相稱的英靈,他們必須隱瞞自己是什麼英雄。
然後,他們的武器雖然也是奧義的最後王牌,但怕會被知道真實身分所以不常用。
「以上就是跟從者有關的課程。詳細的事你看這本書就懂了,有時間的話請翻翻看。習慣的話,就算沒有這本書也能用直覺判斷從者的。」說了這些後,遠阪從坐墊上站起來。
「接下來,那我要回去了。」
「咦? 啊啊,辛苦了。」我仍然坐在坐墊上,抬頭看著要回去的遠阪。
「不要因為是合作關係就弄錯了喔,我跟你是總有一天要一戰的。不管那最後一天是在把其它主人都打倒之後、還是全都存活時,只有這點是不會變的。所以───不要把我當成人類來看比較輕鬆喔,衛宮同學。」
最後清楚地說出彼此的立場後,遠阪回自己家去了。
是因為遠阪走後,緊張感消失了吧。
發熱的身體突然覺得疲倦,我就這樣睡倒在客廳。
「────」我躺著,忍過再度湧上的嘔吐感。
寧靜的客廳裡,時鐘的秒針答答地走著。
「……主人間的戰爭、嗎?」我還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
清楚了解的只有,那不是我能掌握的事。
如果我對聖杯至少有一點興趣的話,就會再多有點真實感吧 ────
「為什麼啊。對聖杯,我只覺得厭惡。」
實現願望之杯。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那是足以叫出從者這些人的聖遺物。
就算不是真的什麼願望都能實現,以魔術師來說,也太有得到它的價值了吧。
雖然如此───我對那種東西沒有興趣。
雖然也是因為沒有真實感而半信半疑,但其實,我覺得那種捷徑是很卑鄙的。
「而且,選擇所有人的方法是要戰鬥也太差勁了。」
……不過,這個是搶椅子比賽。
不管有怎樣的想法,一但參加就只有把對手打退才能生存。
而,因為那打退敵人的方法,可能就會加害到毫無關係的一般人。
所以
───高興吧衛宮士郎。
我戰鬥的理由不是在聖杯戰爭中得勝。
───你的願望,總算實現了。
而是要阻止那些,不擇手段也要勝利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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