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殘留的淡淡煙塵緩緩浮動,給空氣染上了些許黃色。

男人喘著氣,不管怎麼往前趕,也只能看到前方浮在空中的煙塵,視野盡頭早已看不見主人馬車的影子。每往一個山坡上攀爬,每爬上一次坡頂,就禁不住期待這次或許就可以看到馬車的蹤影,或者就可以看到休息等待著他們的人們的身影,可是每次每次的期待都只帶來空虛的失望。

想著不再期待了,但仍伸長脖子蹬上一個山坡,只看到主人經過留下的塵埃,然後垂下頭。走下山坡時,只低頭看見落在自己腳下、每越過一座山丘就逐漸拉長的影子。

“鉦擔,家公大人真的走了嗎?”

男人——鉦擔不得不對喘息著這樣問自己的同輩點了點頭。

“啊……看來是這樣……”

說著呼出一口氣,肋下抽筋似的疼痛起來。跑著追到了這裏,但對自己過了四十歲的身體來說已經到了極限。

“家公大人他們大概要休息,我們不休不停地走下去或許——”

鉦擔這樣說著,但話語裏毫無力氣。人步行的速度歸根結底能追得上讓馬急馳著逃走的季和他們嗎?就算運氣好在季和他們休息的期間爭取時間,勉強追了上去,妖魔再次出現時,季和還是會快馬加鞭的逃走——把鉦擔他們扔下。

“可惡……”

和鉦擔一起跑的男人停下了腳步,跪到在地面。

“喂——”

鉦擔喊道,但男人搖搖頭。

“算了——不行了,我再也跑不動了。”

是啊,說著鉦擔也停了下來。又有一個男人無言的坐了下來,躺到在地上。接著又有一個人這樣模仿。

如果還差一點就能追的上季和,他會對所有人加以呵斥。但這種希望哪里也沒有。想到這一點,鉦擔也坐了下來。喉嚨冒火,氣喘吁吁,頂著肋下,鉦擔也躺到在當場。

妖魔會來。跟在他們後面追來,什麼時候都可能被襲擊。這樣停下來的期間,他們與季和間的距離也在拉大——不過,那些事已經這樣都無所謂了。

所有人都無言的在那裏躺倒或是坐倒,急促地喘著氣。然後跑在後面的人追了上來,看到鉦擔他們後停住腳步。停住腳步的人還有看著他們的人都向顧無言。停下來的人扭曲著表情,斷了線似的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然後誰都無言著,月亮升了起來,放棄逃走的人們聚集到了同一個凹地裏。

他們被主人拋棄了。背後響著人的慘叫,他們推著貨車前進的時候,載著他們主人的馬車跑遠了。帶著被責駡的覺悟,丟掉貨車開始往前逃,但不可能追的上六匹馬拉的馬車,他們和其他徒步者一同被留在了荒野。和妖魔一起。

升山者大體都騎著馬,剩下的幾乎都是隨從。像鉦擔這樣被主人扔下的人占大多數,也有一些死了主人,只有向前走的不幸者。

只有靠兩條腿跑來逃了,只有這樣,可即使跑得喘不上氣,即使遠離了妖魔跳出來的那個場所,人們的心情也絲毫好轉不起來。他們沒有逃離妖魔的腳程,妖魔遠不他們快,不管他們這樣拼命逃走,誰心裏都明白不可能比騎著馬或騎獸逃來得安全。想到這裏,逃跑的腿就變的無力。誰的心裏都萌生出“隨便怎麼樣好了”這種自暴自棄的情緒,而一旦放棄就再也跑不動了。

月亮完全升到頭頂的時候,凹地裏已經聚集了百餘人沉默的圍坐在一起。偶爾人群裏有人罵兩嗓子,但也沒人回應。

“到晚上了啊……”

沉重的沉默中,誰的聲音冷不丁地浮了出來。

“是啊。”

鉦擔毫無對象的呢喃了一句。晚上到了,危險增加了,這樣待著的時間裏,那個妖魔說不定就在接近了。

“怎麼樣都無所謂了,那種事。”

有人自暴自棄地撇下一句。鉦擔對此點點頭。跟著主人來到這裏的結果就是這樣。

鉦擔本來就是季和的家生。被命令一起走自然不可能違抗地來到黃海,一邊看著坐在馬車上的主人,一邊走過漫長的路程,主人休息的期間也要一直工作。然後這個季和扔下鉦擔逃走了。趁著鉦擔他們徒步奔逃、被妖魔襲擊的間隙,靠著馬和騎獸的健足逃走了。就是怎麼一回事。

“真是好下場……”

有人漏出這麼一句話,鉦擔對此也表示了同意。

“說得沒錯。”

“靠我們一路輕鬆地走過來……遇到危險又拿我們做盾牌。”

“然後想自己得救,跑到蓬山。”

“運氣好的話就成為王,萬千榮華集一身。”

“哼,捨棄隨從自己逃命的傢伙怎麼可能當的成王。”

“誰知道呢,反正世道都是些不怎麼樣的傢伙在操縱。”

“沒錯……”

“反正我們是沒法確認了。”

“是啊,大概看不到蓬山的門在他們眼前關上的情形了。”

“也好,看不到他們變了不起的樣子也算幸運了。”

沒錯,自嘲的笑聲像波紋一樣在凹地裏擴散開來。鉦擔也笑了——只有笑。

“喂……”

人群裏什麼地方傳出一個緊張的聲音。鉦擔反射地壓低了身形。明明心想不管這樣都無所謂了,但聽到叫做的聲音,預感到妖魔來襲的時候,還是馬上想站起來逃跑。同樣俯下身子的人還有很多。這對生命的執著。

“……有什麼——在往這邊來。”

所以人都吃驚地朝前面的山坡方向抬起頭,坐在凹地邊緣休息的人伸長脖子望著那個方向。

“是妖魔嗎?”

“不……”

“不是,是人。”

“有人回來了。”

包含鉦擔在內,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咽著唾沫,朝那個方向看去。

“是一個人……”

“可是,那……”

坐在邊緣的人們突然閉上了嘴。坐在山坡上的鉦擔也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在足以聽得到腳步聲的靜寂中,一個比足音更輕的聲音從人們頭頂傳來。

“——在那裏嗎?”

隨著輕跑的足音,山坡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你們不要緊嗎?”

人群鼎沸了。聚集在凹地的人們忘我的呼喊起來,鉦擔也不例外。只有少女一個人,只有她回來又能為他們做到什麼呢——不過那種事根本不是問題。他們每個人都知道,那個少女不是隨從,是升山者。

不知何時,喊聲變成了歡呼。少女就像被歡聲嚇住了似的停下腳步,從山坡上朝凹地望著。

“我好象在被歡迎的樣子,但很對不起,行李、劍什麼的我都沒有,我隻身一人來的。”

那不要緊的,有人回答道。

“是嗎?大家都沒事嗎?有人受傷嗎?”

少女說著,面露難色的笑了笑。

“不可能都沒事啊。不過怎麼多人能平安逃出來真太好了。”

鉦擔懷著感激抬頭望著少女。並不是期待升山者能為他們做什麼,升山者裏有人掛念著他們、希望他們平安的心意才是重要的。

少女走下凹地,環視著眾人。

“——你們的行李呢?”

也許是感到了被叱責,有人像是找藉口似的解釋道因為要逃走扔下了。

“逃跑的時候行李只會妨礙是吧?不過必須取回來才行。沒有水和食物,今後的路就沒法走了。”

今後的路……鉦擔喃喃道。正好少女在他身邊停下腳步,望向他。

“啊,是室先生那兒的人吧,你沒事太好了。”

“……是,不過……”

“回去取行李吧,還是大家都動不了了?”

“不過……”

“一直在這裏待著也只有餓死渴死,行李是必須的。水還有食物——有多少人帶著自己的那份?”

人群裏零零星星有人舉起手。

“……這點不夠這麼多人啊。還是得回去。”

“可是……”

回去能怎麼辦,又沒有馬。

“怎麼了?需要行李對吧?不是的話,簡直像大家放棄了繼續往下走似的。”

珠晶露出微笑接著說道:

“就算靠步行也可以走到蓬山哦。到了蓬山,妖魔就不會來了——好了,走吧。”

直截了當地說完,珠晶橫穿凹地,開始往回走。

“可是,小姐——珠晶小姐。”

“我們不是已經步行著走到這裏了嗎?剩下的路和至今走完的路比起來短很多了,最多再花半個月左右。已經走了一個多月,現在反而打退堂鼓嗎?”

“可是,妖魔——”

“至今為止不是也出現過麼,而且黃海外面也會出現啊。因為大家運氣好,所以能走到這裏,今後也不會因為被襲擊所有人就都會死掉的。”

“那……”

“可是,如果沒有水和食物,絕對所有人都沒法活長久啊。”

“但是,到時還要往回走。”

“是啊,不過和我一起來的朱氏帶著兩人份往復的行李,並不是健壯的男人背不動的分量。萬一不行,只要到達蓬山就行,到了蓬山就總有辦法的。”

“總有辦法是指?”

“哎呀,蓬山不是有麒麟嗎?在麒麟家門口這麼多人餓死看看吧,麒麟什麼的肯定馬上咽氣完蛋。跟著麒麟的人決不可能漠視我們不管的,肯定能給我們至少可以活下去的東西的。回去的物品能那到便好,拿不到的話,就一直賴在蓬山好了,反正都要伺候人的話,比起捨棄大家自己逃跑的主人,還是伺候麒麟來得好些,對吧?不管怎麼說,那畢竟也是慈悲為懷的生物嘛。”

鉦擔怔怔地張開口,然後輕輕笑了出來。

“是……是啊。”

“所以啊,往回走吧。再說妖魔也不會總在一個地方待著的。到現在不也沒遇到過那種情況嗎?趁現在回去,整理好行李,自己走到蓬山需要的那份補給要自己帶上。”

慢慢地,從少女周圍開始,人們站了起來。

“對對,打起精神來。總之只要到達蓬山,就算隨從也可能被選為王哦,從和麒麟對面這一點來說都是一樣的。隨從也是升山啊,所以大家不可以服輸放棄哦。”

人們被少女激勵,簇擁著開始往回走。應該不會那麼簡單,鉦擔心裏想。但即使是發自想像的小小希望,被指引出可能性,一旦目光開始轉向將來,不管怎樣都無所謂了的生命也變的無比可貴了。

“總之,大家不要分開。所有人儘量都靠在一起走,要留意周圍的動靜。看到有像妖魔的東西就呼喊出來。但聽到呼喊後大家要只考慮自己,總之先逃走。”

“可是機妖魔跑的更快啊。”

珠晶歎了口氣道:

“是啊。但不能不逃對吧。總之要趕快逃,逃開,然後躲到灌木或者岩石的陰影裏藏起來。”

鉦擔瞪圓了眼睛。

“藏起來?這……”

“沒有灌木和岩石的話,爬在地面也行。把身體緊緊貼在什麼東西上面,絕對不要發出聲音或者動彈。這樣一來,妖魔就會看不見人了。雖然會很可怕,但不要緊,我上次就是這樣才得就的,不知道?”

是啊,鉦擔點點頭。

“我看見妖魔的身影了。距離只有我和大叔間這麼遠,它就坐在我頭頂的樹枝上。不過忍耐著害怕,一動不動地躺著,結果真的沒有被襲擊。所以這不是活下來了嗎?”

周圍的人點著頭。在眼前面對過妖魔,而且生存下來的少女的話很有說服力。

被此激勵,人們時停時歇的回到了路上。天亮時,看到了被扔下的行李。照例,妖魔留下累累屍體不見了。這樣人們慌忙打起行李,等整理好的時候,誰都因為疲勞變得困倦不已,在也走不動路了。

是啊,少女抬頭望著開始升起的太陽說道:

“反正也沒有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那麼不如在妖魔稍微老實一點的白天休息比較明智。”

“白天休息?那麼,走路呢?”

“晚上走就行了。在森林裏,那種視野不好、陰影很多的地方行走很危險。因為根本不清楚妖魔會隱藏在哪里。但是現在周圍這麼寬闊,就算是晚上,只要有月亮,有影子接近的話就應該可以看到吧?”

“是……是啊。”

“沒錯,妖魔對光亮很敏感。晚上眼睛好用,但有光的時候視力就會下降。睡覺的時候誰都不會發出聲音或者動彈對吧,靠著灌木或者岩石躺著的話,更不容易被發現的。”

“啊,原來如此。”

“既然這麼決定了就睡覺吧。晚上的時候要加油走路哦——行李記得要放在隨時可以拿到的地方,特別是水,做好把水掛在手腕上睡的準備才行哦。”

從此的路程,人們決不彼此分散、選擇視野極好的地方前進著。珠晶不知不覺成為了隊伍的指揮,對此沒有人有異議。原本他們就習慣了被人命令,反而對自己決定什麼事情感到不習慣。

妖魔的襲擊還在持續,被襲擊的人自認運氣不好而放棄,這期間剩下的人就盡力逃走。眾人按照珠晶說的那樣藏進灌木和岩石陰影處。因此而獲救的例子逐漸增多,這給人們增加了勇氣。遇到襲擊的時候馬上和身邊的人拉著手逃進荒野躲起來。並且從逃避的經驗裏學到,一個人屏住呼吸保持不動需要極大的膽魄,但旁邊有人相互制約的話並不是那麼難的事情。

妖魔離開後,就回去撿回行李。這樣一點點往復著走了三晝夜,雖然人和行李都在不斷減少,但隊伍仍然保持了大多數人的平安,於是人們繼續前進。

6

“……沒有車轍。”

近迫蹲在地面上,檢查著硬質的土地表面。

“他們還沒有到。”

穿過森林,從那裏又根據剛氏留下的標記渡過荒野,總算回到了沿著淺谷延伸的正路上。雖然沒有遇到妖魔的襲擊,也沒有特別難渡的難關,但回到正路上卻看不出季和他們到達過的痕跡。

四周的路面反射著日光,呈現出明亮的白色,近迫回頭望向頑丘。

“也許被襲擊了。”

“當然了。”

朱氏的聲音很冷淡。

“怎麼辦?”

“有什麼怎麼辦的。太陽升起來了,準備開始野營吧。他們活著的話,也許在我們睡著的時候到達。反正他們又不懂得在視野好的地方最好白天睡覺晚上前進的知識。”

近迫點點頭,但還是對路的另一邊放心不下。到底是被妖魔襲擊了,還是……

前方繞過岩石矮丘的來路上連塵埃都看不到。等失望的回過頭,頑丘早已離開去找睡覺的場地了。

“朱氏是朱氏啊……”

近迫苦笑道。朱氏不是剛氏,而剛氏非常清楚失去鵬雛時升山會變的多麼可怕。就算近迫自身不知道,剛氏間流傳的古老逸話裏,那樣的例子多少都找的出來。

怎麼辦?剛氏的同伴來詢問。總之先紮營,近迫這樣吩咐道。

“起來後還沒看到他們來怎麼辦?”

“怎麼辦好呢。就算妖魔出現了,也應該有一兩個人活下來走到這裏吧。只好這麼等著。”

“是不是該讓人去營救一下為好?讓誰去——”

“後面的話不要說出來!”

同伴的話說到中途,近迫瞪著眼讓他住了口。

“不要說——會失去真君的庇護。”

他們在那裏等到了日落,但還是沒有看到有人來到。

好不容易勸服住想急著趕路的人,在原地待著渡過了一夜,等到了翌日中午,太陽開始傾斜的時候,在路的盡頭終於看到了揚起的沙塵。看到從沿著低低的懸崖迂回延伸的道路另一邊揚起的沙塵,看到了有石塊在往無水的穀底落下。

“——來了。”

不知由誰開始,人群裏響起了歡呼。來的是全都乘著騎獸和馬的十幾人,他們看到道路前面等待的人群,慌忙加鞭急趕了過來。

“難道,活下來的人只有這些嗎?”

騎乘著趕過來的人氣喘吁吁地對前來迎接的近迫回答道:

“不,還有,在後面很遠。”

“妖魔出現了。”

近迫點點頭。

“我想你們也是心裏明知道才去的——其他還有人吧?落在後面嗎?”

“對……季和他們在後面。不過,徒步的人……”

近迫瞪住眼前的男人。

“難道你們是把徒步的人丟下逃跑來的嗎?”

看到男人表示肯定的點了點頭,近迫咂了咂舌頭。

“小姐的情況知道嗎?現在怎樣了,沒事嗎?”

“不知道……我想應該在季和那裏。”

“那個季和呢?”

“落在後面。”

不,另一個騎在騎獸上的男人插嘴道:

“不在季和那裏。我看到她下了馬車往回走了。”

“往回走?回徒步的人那裏去了嗎?”

大概是,那個男人點頭應聲道。

“那麼妖魔幹掉了嗎?”

“沒有,哪有那種餘力。”

“——混帳!”

近迫奔回同伴身邊。

“留下五個人,太陽一落山就什麼也不用管帶著所有人趕快上路!”

“怎麼了?”

“妖魔。那些傢伙沒除掉妖魔就逃過來了。”

“那麼——”

“會追來,看這個樣子。妖魔嘗到甜頭也明白,比起攻擊妖魔,襲擊人容易得多。”

說著,近迫轉頭往向頑丘。

“朱氏的老大打算怎麼辦?大小姐看來是天氣徒步的人被捨棄,回去救他們或是給他們弔喪去了。”

“這倒真像她的作風。”

頑丘低聲呢喃,然後苦笑道:

“我本打算在這裏道別去狩獵,不過留下來幫你照看其他人的事做做也行。”

是這樣,近迫苦笑道。這時頑丘旁邊的利廣插嘴說道:

“頑丘和你們一起去,還有我。”

喂,頑丘望向利廣。利廣笑道:

“跟我一起來吧。”

“你不是對珠晶已經沒有興趣了嗎?”

“‘沒有興趣了’這樣的話我可沒有說過。”

頑丘歎了口氣道:

“好吧,那麼我照你的說法再重複一次。對珠晶來講,你不是已經沒有必要了嗎?”

“嗯。但說不定,我對珠晶來說還有必要。我想去確認一下這一點。”

“妖魔在跟著追過來。你既然也愛惜性命,我也不會去幹那種救人的事。”

“我沒說要你救人,我是說要雇你。”

頑丘揶揄地笑道:

“哦?給多少?話說在前頭,一半的預付金可要現銀。”

“用它支付。”

利廣扔過去星彩的韁繩,接著解下了栓在岩石上的駁。

“用一頭騶虞減去駁的價值作為傭金,這樣應該沒有不滿了吧——跟我來。”

7

一邊看著人們穩健地行進,一邊和鉦擔談笑著,但珠晶內心苦惱著。眼下雖然在沿著路前進,但這樣走下去和頑丘他們合流了怎麼辦?妖魔很明顯在跟著珠晶他們。

儘管如此,既然路在延伸,他們就不得不向前走,想在哪里獵殺妖魔,但該怎麼樣做完全沒有頭緒。

沒有攜帶武器的人很多,帶著武器的人也有不少。如果妖魔會為了吃人停下腳步,仗著人數多還可以想點辦法。可是那個妖魔卻像疾風一樣突然出現,撕裂一兩個人後又如疾風一般離去。想要餌時也不停在原地,而是把人抓走。怎麼樣也找不到下手的空隙。

“您怎麼了?”

被鉦擔問到,珠晶勉強露出微笑回道:

“我想光這樣逃不行,得想辦法除掉那傢伙……”

“那個妖魔……嗎?”

“要是能讓它停下來就好了,哪怕很短時間也好,得設法讓它暫時不能行動。”

是啊,鉦擔呢喃的應聲著,然後突然叫道:

“珠晶小姐,看那裏。”

順著鉦擔的聲音抬頭望去,看到路前方有一樣黑色的東西伏在地上。珠晶一時間心懸到了嗓子眼,但借著月光看到那不是妖魔,而是馬車。變的破爛淒慘的馬車,被丟棄在視野前方的路上。

“是家公大人的馬車。”

“原來這樣,終於還是扔了馬車啊。”

真是諷刺,就為了不想失去這個,季和才愚蠢的選擇了有危險的路前進的。

接近後,幾個人從馬車的陰影處走了出來。大概就是騎馬被殺或者被季和丟下的不幸的人。

“室先生呢?”

怎麼問道,然後有人回答說他騎著馬逃走了。

“是嗎……真是位好家公大人呢。不過還好你們能活下來。”

怎麼辦?鉦擔前來問道。珠晶看了看馬車。

“總之先看看裏面有沒有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吧。”

讓全員休息後,珠晶開始在馬車上翻找。

“幌布和帳篷能用得上。白天蓋上這個睡,和周圍的石頭顏色很象,不容易發現對吧?”

鉦擔點點頭。

“是啊,大概是這樣。要把它割開,分給大家嗎?”

“這樣做吧,從足腰不便的人開始分,受傷的人要優先哦。”

“是,我明白了——喂。”

看到鉦擔向同伴們傳令後,珠晶繼續在行李中尋找。

“有水桶啊。有的不行了,也有沒事的。這個也給大家分一下吧——這邊的小桶是什麼?”

“大概是油或者是酒吧。”

“有油的話最好了,是酒的話也可以用在受傷的人身上。問題是有沒有用來裝的容器。如果誰有能用的容器也給大家分分吧。”

說著,珠晶停下了手。

“有絹布啊……”

鉦擔苦笑道:

“家公大人大概是打算拿來送給蓬山的人吧。”

“……真服了他。就為了搬這種東西才要用這麼大架勢的馬車啊。倒是真像商人能考慮到的想法。”

高級的絹布、壺瓶還有擺設。

“有容器了。反正不會因為太昂貴而為難。把這裏的裘衣撕開,就有蓋得了。”

是,鉦擔苦笑著歎了口氣回道。因為家公的愚蠢,也因為少女的果斷乾脆讓人感到些許滑稽。

“——這是什麼?”

一個像是用橡木等堅硬木材做成的箱子。因為箱鈣松了,就從附近找來棍子翹了開來。看到裏面的東西,珠晶呆住了。

“真是……”

真不明白季和在想著什麼。裏面滿滿地裝著首飾發釵等飾品。

“首飾啊……沒什麼用……”

珠晶打算把它倒出來,然後突然停下手來。精雕細刻的金銀和玉石。

“這些東西珠晶拿去,我想家公大人也不會說要拿回去的。”

鉦擔和氣地說道。但珠晶搖搖頭,雙手攥住了他胸口的衣角。

“儘量收集起來……金銀不知道怎麼樣——總之帶著一點玉石的東西都要。把行李全翻遍也要找出來。”

“是……是全部都要嗎?”

“對——油和酒什麼的也都要。”

珠晶用手隔著衣服抓住放在袍下的木排,想起了在祠廟時的情形。黃海的守護、犬狼真君,他穿在身上的皮甲和玉石作成的披巾。玉石對那只紅色的猿猴起不起作用——不過,有試一試的價值。

“還有,幫我把帶著武器的人聚集起來。”

珠晶環視著聚集的人們。月光下逐個臉孔看了一圈,沒有哪個看起來很靠的住的樣子,但數十人集合在一起,也略有些聲勢。

“這裏有室先生留下的油和酒——還有首飾。”

嘩地,人群裏掀起一陣波瀾。

“不殺掉那傢伙,我們就一直會被襲擊。然後人就會不斷減少。下次說不定就會輪到自己。就算運氣好不是自己,每減少一人,加在自己身上的危險就增加一分。對吧?”

帶著那種瘟神,沒法跟黃朱他們率領的隊伍合流——至少珠晶不打算讓事情變成那樣。

“我聽說妖魔中有的會醉玉石。這一點對那個傢伙行不行的通不知道。也許不行,但這裏有酒也有油。玉不行的話,酒或許有效,還不行的話,用油點火也是辦法。”

眼前的人群裏響起一陣碎玉。

“幌杆是竹子做的。能不能用這個做成弓?嗯……那個叫什麼來著,城塞上的那種放在地上用的大弓。”

“是床子弩嗎?”

“對,就是它。沒有武器的人用竹槍也行。不管用什麼都好,有試試看的價值。”

“可是。”

“我們有這麼多堅強的人啊。”

珠晶強迫自己做出笑容,說道:

“只要讓它停下來,就一定能消滅掉。”

珠晶環視著不安地交換著視線的人們。

“由我來做誘餌。你們不會丟下這樣弱小的孩子不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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